听着屋内响起的低语说话声,段恒毅勾了勾嘴角,无论眼下时局有多艰难,只要婉儿和娘能一直在身边陪伴着他,便似是所有的苦都变成了甜。
不过他却是没有想到娘早就怀疑他的死有假,这一点倒是与婉儿相似,只是娘比婉儿大胆了许多……
抬手捏死了一只在耳边嗡嗡了半晌的蚊子,段恒毅心中半点阴霾全无,这种心安,只有在家中才会感受到。
全身心的放轻松,让他有种躺在地上的念头。
不用去担心哪里学的不像,也不用怀疑什么地方演过了头,更不用提防身边伺候的人发现他这个少爷是个假的。
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根。这里是他爹用一身堪比铜皮铁骨的血肉之躯换来的荣耀和尊严,他身为男儿,便自是要担起段家的担子。
他是段家的顶梁柱,他要呵护两个挚爱的女人安全无忧,日后更会儿女绕膝……
需要他去守护的也许不是这片难离的故土,但这方寸之间的屋脊却是需要他来肩负,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为心爱之人遮风挡雨的男人。
守好小家才能护得大家,若是连方寸之间的小家都照顾不好,又谈何守家卫国!
屋外的段恒毅心中兜兜转转了许多念头,屋内的叶婉茹亦是生了许多感慨唏嘘。
回想着方才夫人头头是道的分析,她越发觉得自己驽钝后,脑中便只有一句话再回响,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夫人是响彻大耀的皇商之女,也曾是千金小姐,又与大将军成婚近二十载,若夫人是弱不禁风的女人,只怕早在当初便会一蹶不振。
可眼下看,将军府虽不如从前那般门庭若市,却也打理的井井有条,府上的一切都一如从前那般井然有序,丝毫不见半点的凌乱。
夫人的性格才是柔中带刚,这一点她也是不如夫人的。
心里对任梦瑶越发起了敬佩之意的叶婉茹微微敛眉,脸上现出有些羞赧的笑,“听您的,就让恒毅在外面跪些时候吧!”
略忖一忖,叶婉茹又低声带着些许抱怨道:“您不知道这一路上恒毅看似镇定,实则心里紧张无比,连带着婉儿也跟着紧张。”
“你这个傻孩子,你又没做错事,娘疼惜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舍得怪你!做错事的人才会心虚,这混小子骗了娘也骗了你,给他些苦头吃吃,也免得日后欺负到你头上。”
任梦瑶伸出食指在叶婉茹的额头上轻点了两下,嘴上说着嗔怪的话,脸上却始终带着笑。
这笑与从前的强颜欢笑大不相同,可见今夜确定了段恒毅还活着的事实,让她心中十分疏朗,且见叶婉茹和段恒毅感情一如从前那般深厚,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嫌隙,也更让她放下心来。
说到底会罚段恒毅在门外跪着喂蚊虫,任梦瑶是心疼叶婉茹罢了!否则她这个当娘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死而复生欢喜还来不及,又哪里还舍得责罚。
这样的心思任梦瑶不会说出口,但不代表叶婉茹不会想不到。
再次从任梦瑶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叶婉茹心中滚过一道暖流。
她知道夫人是把她当作了亲生女儿那般疼爱,而非是丧夫失子后的一种情感慰藉和寄托,若非是真心疼爱,又怎么会事事为她着想。
恒毅待她是好的,哪里会欺负她,不过这样的话她却是不会说出口,夫人的一片心意她却是牢记在心。
满心的幸福似是要满溢出来,这一生她怕是比大多数人都要幸福。生来便有恩爱和睦的双亲,疼爱她的祖母,又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如今又有疼爱她似是亲生女儿一般的未来婆母。
她的确是幸福的。且这一份福气是多少出嫁女求都求不来的,她本就是惜福之人,自是会好好珍惜。
“娘您放心,若是日后恒毅敢欺负我,婉儿定然请娘作主。不过恒毅经过今夜,怕是也没那个胆子了。”
叶婉茹想到段恒毅如今苦兮兮的模样,不禁抿唇偷笑。
“你这丫头啊!心肠太过柔软,话里话外的都在给这浑小子求情,你去把他叫回来吧!娘有些话要交代他。”
听得任梦瑶松口,叶婉茹心下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只是那双晶亮的眼眸中浓浓的喜色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
“是,娘,婉儿这就去。”
叶婉茹福了福礼,压下有些急促奔到外面的念头,脚下步伐看似不疾不徐,在迈过门槛时却是丝毫的停顿都没有。
任梦瑶看着叶婉茹这般急匆匆的模样,不禁掩唇轻笑了两声,已经有了细纹的眼角上都带着笑意,只是这笑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寂寥。
她和将军成亲近二十载,一直恩爱如初,许是聚少离多的缘故,她也是这般连责备都舍不得,也只会在看见将军身上添了新伤的时候责备几句,故意冷落他几日。
最后却又会在将军远赴边关时,夜里暗自后悔,相聚的时日本就不多,赌气冷落白白浪费了时光,原本她以为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路要走完,却不知将军这一辈子远比她的要短。
往后的岁月里,她只能孤独的老去,也只能在回忆里品尝那些甜蜜和心疼。
有一个疼他爱她的人陪在身边,便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这一生啊,她比大将军要幸运,她还有机会儿孙绕膝,等将来老了到下面,也能给将军讲讲儿孙的趣事。
叶婉茹走出屋内时见到的便是段恒毅直愣愣地跪在石阶下,脸上带着些憨傻的笑,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抓耳挠腮的模样。
见他脸上那有些憨傻的笑,叶婉茹脸上也不禁带了笑意。
叶婉茹看了一眼屋里稍稍迟疑了一下,便伸手去扶段恒毅,“快些起来吧,娘叫你进去有话要交代。”
段恒毅也不起身,看叶婉茹伸手过来时便用了巧劲把叶婉茹拉进了怀里,同时轻笑一声在她耳边低语道:“你和娘商量好日后怎么欺负我了?那果糕和花茶用着可还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