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停了十几秒钟,余铁生茫然的眼神,骤然间又明亮了起来,他蹲下了身子,握住余春妮的手:“闺女,坚强点,不能让领导看我们的笑话。”
虽然他的声音也在颤抖,但他是个一向坚强的男人,此时他不能流泪,即便要流泪,也只能往心里流。
陆军如果年纪轻轻地就死掉了,余铁生就等于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但为了安慰女儿,他此时也只能坚强。
“嗯。”余春妮答应了一声,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茫然地看着模糊了的陆军,脑海里一片空白,“爹,他不会死的,是不是?”
余铁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小子福大命大,当然不会死!春妮,相信我,陆军肯定能好好地活着!”
其实他心里说的是:陆军这小子要是死了,我余铁生都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了!
话风一转,余铁生忽然说:“春妮,我们出去,给这小子买点吃的用的东西吧?”
陈东明连忙说:“老支书,陆军现在的一切生活费用,都由公家包了!你们不用买任何东西。”
余铁生说:“陈书记,那就麻烦你,把陆军的情况跟我们详细说说,也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
陈东明说:“你们跟我来。”
于是,余铁生父女两人,跟着陈东明,来到了附近一个医生办公室内,陈东明十分客气地让余铁生父女坐下,然后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就叫过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医生。
“郝医生,这两位是古树屯的老支书,和他的女儿,他们急于知道陆军目前的情况,你能不能说一下?”陈东明的语气,十分严肃。
然后陈东明看向余铁生:“这位郝医生,就是陆军目前的主治大夫,是临海市防疫中心的病毒专家。”
郝医生娇美的神色间,显得有些憔悴,她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余铁生父女,迟疑了一下,又看了陈东明一眼,这才斟酌着词句说:“应该说,我们经过了近六个小时的观察和治疗,陆军同志的病情,目前还非常地不稳定。”
说到这里,她就不再往下说了,而是看向陈东明,意思是:病情我不能说得太多。
“啊……”陈东明对于她说的这些,显然也并不满意,他迟疑着。
余铁生的神情一凝,涩声说:“郝大夫,我们想知道的是,陆军目前有没有生命危险?简单说,就是他会不会死!”
余春妮听到这话,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泪眼婆娑地望向郝医生。
郝医生摇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把握,也不能下结论。希望……奇迹会出现吧。”
“奇迹?”余铁生忍不住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看向哭成了泪人的余春妮,叹了口气,“春妮,我们要相信领导,相信上级,肯定会尽全力抢救陆军的。”
陈东明向余铁生竖起了大拇指:“对!这才是老党员!我们一定要相信组织,相信上级会把抗毒血清及时运到的!”
其实,陈东明自己也知道,抗毒血清已经不可能及时运到了,但即便是假话,他也要说得冠冕堂皇。
可是,余铁生却从郝医生的语气之中,读到了一个词:绝望。
他默默地拉住余春妮的手:“我们走吧,别给领导添麻烦了。”
陈东明说:“没事没事,我不麻烦!余春妮同志,你也不要太难过,肯定有希望的!”
余铁生努力扶着余春妮,刚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问道:“陈书记,陆老蔫两口子,住在哪里?”
“啊?我派人把你们送过去!”陈东明立刻叫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的工作人员,嘱咐那人把余铁生父女送到陆军爹老两口所住的宾馆。
然后陈东明一把拽住余铁生的手:“老支书!我相信你的党性。还请不要把陆军的情况,向他的父母说得太明白,要不然,恐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我明白。”余铁生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就象是行尸走肉了,仿佛声音都有些空洞。
余铁生有幸坐上了市委书记的一号车,但他却没有骄傲一下的心情,他皱着眉头,嘱咐余春妮:“孩子,你见了老陆家老两口,可千万不要这么哭啊。”
余春妮立刻抹了一把眼泪,颤声说:“嗯,我知道。”
余铁生呆呆地坐在后排,脑海里一片空白,那种‘古树屯即将绝望’的想法,布满了他所有的思虑,这一瞬间,仿佛他又老了十岁有余。
他觉得,一旦没有了陆军,刚刚建立的养殖场,甚至即将开建的医院,都将成为泡影!古树屯又将重回之前的轨道,依然会继续之前的穷苦生活!
下车之后,两父女走上楼梯的时候,余铁生长叹了一口气:“唉,我要是能替陆军……该多好啊。”
余春妮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爹,你别瞎想。”
余铁生安慰地摇摇头:“我没事,你放心。”
陆老蔫两口子,其实也急得不得了,但他们的门口,居然还有两个警察在把守!
陆老蔫探头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这两个站得笔直的警察,忍不住吓了一跳,又哐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退进了房间里:“孩他娘,有警察守着门呢!”
陆军娘正抹着眼泪呢,一听这话,不由更加地焦急:“警察帮咱看门?这不是把咱们当犯人了吧?”
陆军爹急得也是团团转:“孩他娘,你说咱们陆军,怎么就住进那样的玻璃房子了呢?看这些领导的模样,好象陆军的情况不太好。”
陆军娘瞬间又是泪流满面,哭着说:“可不是嘛!我看陆军这小子就不对劲!”
陆军爹疑惑地看着她:“陆军哪里不对劲?”
“我……”陆军娘摇摇头,“反正就是不对劲!他要是真出点事……呜呜,我就不活了!”
陆军爹说:“要不然,咱们再去那个医院,看看咱家陆军?”
陆军娘说:“好,咱们再去看看!”
陆军爹还没走到房门后,便收住了脚步,尴尬地说:“那个,外面有警察守着呢。我最怕警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军娘哭道:“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可就塌天了呀!”
那位年轻的市委工作人员,带着余铁生父女两人,来到陆老蔫两口子所住的宾馆门前,向把门的两位警察点点头:“这是古树屯的人,等会他们可能还要出来,不过,里面的老两口……可不能让他们随便远离。”
两个警察点点头,余铁生父女两人,进入了房间。
“老支书!”陆军爹骤然看到了余铁生,好象突然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扑上来紧紧攥住余铁生的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泪纵横啊,“老支书!我家陆军那小子,不会是不行了吧?你告诉我实情,好不好?”
其实这句话,在陆军爹的心头,已经憋了一个多小时了!但他不敢跟自家媳妇说,就是怕她失控。
余铁生轻轻拍了拍陆军爹的后背:“老陆,你别急。现在有国家替咱们治疗陆军,他肯定会好的!”
作者题外话】:第二章更新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