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英走后,刘文林仍然继续着平淡的生活。
每天都会想起与刘英在一起时的甜蜜时光。
收到刘英的来信后,自己也是激动不已。
可是激动过后,冷静下来,心中总是充满莫名的惆怅。
他熟读诗书,知道《西厢记》中穷书生张生和相国千金崔莺莺的故事都是前人杜撰的,现实中几乎不可能找到这样的例子。
他更了解中国几千年延续下来的世俗观念。
他与刘英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毕竟都姓刘,又是同村人,同根同族,就是不考虑贫富差距,也迈不过世俗这道坎。
即使他俩什么也不顾,私奔天涯,可是凭他的家境以及对外面世界的陌生,又如何能让刘英过得幸福?
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刘英在外面生活环境的改变,他俩的距离会越拉越大,大到最后相互慢慢淡忘的地步。
这期间村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刘兴旺与闫氏偷情,被回家来的刘长财逮个正着。
刘长财气急败坏,当时就掏出枪来,非要把刘兴旺就地正法不可。
刘老爷制止住了长财,说:
“如果闹出人命,事情就大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的那口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别弄得满城风雨,十里八村的知道看笑话。饶了他这条小命,让他滚吧!从此不许他再上门。”
刘长财气不过,抄起栓门棍就是一阵乱打。
刘兴旺头破血流,左腿骨也被打折,刘老爷命人用门板抬他送回了家。
又到了艳阳似火的七月。
每年的这个季节,外面到处闹洪灾,可是这片原野也许是因为藏在了南面绵延群山的背后,所以十年倒有八年干旱。
农民们每天都起早趁着天凉去地里抗旱。
说是抗旱,其实就是到东面的大沙河里挑水浇地。
靠河近的地块还能勉强照顾着滋润点水,远点的地块只有放弃。
偌大的原野在烈日下奄奄一息。
这段时间,大龙和文林爷俩每天都起五更,除了给自家的二亩庄稼浇水,还得去帮刘老爷家的庄稼浇水。
这天太阳刚刚升起两杆高,天热得已经不行,一瓢水下去马上就被干裂的土地吸走。
爷俩一人一副木桶,挑两桶水来回得走上二里地。
地头传来了玉珍的喊声:
“家里来人了,你爷俩回家去埃”
大龙抬头问道:
“谁啊?”
玉珍道:
“你回家就知道了。”
玉珍又道:
“林子也一块回去。”
大龙皱眉道:
“他回去干吗?”
玉珍不高兴得说:
“让他回去就回去好了,真的话多。”
远远就看见一人站在门前的柳树荫下,旁边的路上还停着一辆小轿车。
还没到近前,就听那人叫道:
“大龙弟,好久不见1
大龙仔细打量着来人,他上身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下身穿着灰色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白白胖胖,四十来岁的年纪。
来人笑着说道:
“怎么了,是不是不认识大哥了?”
大龙上前一把抱住来人,惊喜得说道:
“是天茂大哥啊!真的差点没有认出来1
转身吩咐大龙去屋里搬来一张小桌和板凳,又叫玉珍去烧水。一边说着:
“屋里热,树底下凉快。”
来人正是吴天茂,上一次来是九年前了。
俩人落座,寒暄几句,话入正题。
大龙问道:
“大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哪里发财?”
吴天茂掏出一个白色的手绢,擦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说来话长,九年前我从你这儿离开后,就在潍县和益都一带,和汉口来的几位同志一起开展工作。暗地里发展会员,宣传我们推翻清朝统治的目的和方针。发动乡民,组织起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平时他们都在家干活,等到全国起事时就马上起来呼应。”
喝了一口玉珍送过来的茶水,继续道:
“第二年秋,武昌起义成功,我们这边的队伍也竖起大旗,攻占了潍县,益都,临朐,寿光,高密等地的府衙,清廷军队兵败如山倒,我们几乎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所到之处,皆弃械投降。”
大龙与文林都静静得看着吴天茂叙述,这些话题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插不进话。
呷了一口茶,吴天茂继续说:
“后来从南边来的义军北上路过潍县,我们几千人的起义队伍参加了义军。到了河北以后,我就留在了廊坊一带搞地方工作,一呆就是六七年。因为我曾在益都,潍县等地工作过,熟悉这儿,前段时间,中央党部任命我为胶东道西部特派员,负责这附近几个县的政务和军务的监管工作。”
大龙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战友加兄弟,感觉中间隔着好大一段距离。
自己只是一个满面土色,满脸褶子的庄户人。
而他却成了一方巡抚大员了。
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大龙恭贺他的高升。
吴天茂脸上露出了成功男人的骄傲之色。
他接着说:
“我今天来一是看看兄弟,分别这么多年了,的确有些想念。二来,想起俺这个大侄子现在应该也长大成人了,当年你死活不愿跟我出去闯一闯,现在不能再把孩子一辈子拴在这块土地上了。”
他看着刘文林继续道:
“今天来,看到侄子仪表堂堂,甚是欣慰。我想把他带走,留在我身边,为国家出力,不知兄弟舍得不?”
大龙连忙答道:
“舍得,舍得,感谢大哥的一片好意!你能把文林带出这个穷地方,我们家的祖坟算是冒青烟了1
大龙转身对玉珍说:
“与吴大哥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今天得好好喝几杯1
吴天茂也笑着说:
“好好,今天就一醉方休。”
酒菜已经摆好,仍然是庄户人招待客人的标准菜谱:大葱炒鸡蛋,油炸花生米。今天多加了一碟拌着辣椒面的萝卜干。
吴天茂喊司机小马一起过来喝酒,四人围坐一桌。
在树荫下一边聊着他们在义和团里的往事,一边喝着老白干,不觉间大龙与吴天茂都有了醉意。
吴天茂拍着大龙的肩膀,喷着酒气说:
“兄弟啊,你我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我就觉得我俩特别投缘!这些年没事就会想起你来。”
大龙听着也挺感动,眼眶有些湿润。
吴天茂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