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隐隐有几分后悔,不应该耳朵软,答应留下来协助防守开普敦,如今南非完全就是一个烂摊子,一旦谈判失败,清军肯定不会放过开普敦的。
清军舰队在接下来的两天都只是封锁开普敦附近的海面,并未发起攻击,每天都有快速巡防舰在海面围追堵截从东伦敦、伊丽莎白逃出来的运输船,至于德班港,几乎没有船能逃出来。
两天后,又一支清军舰队抵达开普敦,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悬挂着清国金龙旗的战舰,开普敦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
奇怪的是,清军依然没有发起进攻的迹象,到了第二天天黑之后,几枚照明弹划破夜空将港湾映照的宛如白昼,不等开普敦的守军有所反应,港湾里就接连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腾起冲天水柱中,两艘战舰三艘运输船断裂成两截沉入海中。
然后,没有然后,整个港湾又恢复了平静。
一夜无事,第二天涨潮之时,海面上又飘来了二十多个水雷,这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水雷,港湾里顿时鸡飞狗跳,各种炮击各种机枪扫射,最终只有三艘倒霉的运输船被炸,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时,却又响起了几声巨大的爆炸,不消说,这是锚雷的功绩。
随后,清军直接派了艘缴获的运输船进港谈判,不能说是谈判,应该是最后通牒,限令港湾内的船只出港投降,否则,全部击沉。
总督府里,胡德心情沉重的道:“投降,让他们全部开出港投降!”
“为什么?”谢普斯通一脸不解的道:“就算是被清军全部炸沉,也好过出港投降,这是资敌!”
“资敌?”胡德抬了下眼皮,“那么多船只被炸沉在港湾,其中还有不少是大型铁甲货轮,有想过是什么后果吗?光是打捞沉船就得花费不菲的费用。另外,目前国内应该正在与清国谈判停战,激怒清国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沉吟了片刻,谢普斯通才道:“让他们出港投降可以,不过,得让清国人退兵。”
胡德听的一笑,“不提这点,清国人也会退兵,清国人就是冲着这些运输船来的。”
肖明亮这次率舰队南下还真只是为了这批运输船而来,这个时候攻打开普敦,完全没有必要,犯不着徒增伤亡,在接收了开普敦的所有运输船之后舰队就爽快的撤回了马普托。
不过,在回程的时候,他将舰队兵分两路,同时洗劫了伊丽莎白和东伦敦两个港口,原因很简单,这两个港口几乎不存在海防而且驻扎的兵力也少,虽然这两个港口并不繁华,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易知足在杭州一直呆到收到易正行从马普托发来的电报,这才施施然带着一众妻妾返回上海。
轿车里,严世宽试探着道:“英吉利在南非的殖民地如今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到嘴的肥肉不吃,这可不象是三哥的风格。”
易知足斜了他一眼,“到嘴的肥肉?”
“金伯利的钻石矿,三哥不会不知道吧,全世界最大的钻石矿,一年产出的钻石价值千万元。”
“什么时候对钻石感兴趣了?”易知足没好气的道:“一个德兰士瓦金矿就已经让我国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再吞并整个南非,那还不得成为世界公敌?”
“只要拳头够大,世界公敌又如何?反正咱们霸着德兰士瓦金矿,与世界公敌也没啥区别。”
易知足摇了摇头,“这块肥肉虽是在嘴边,但要吃下去,肯定会被噎着。”
“噎着?”严世宽眨巴了下眼睛,“欧洲五国现如今不是急于求和?”
“求和,是想维持现状,真要吞并南非,他们肯定会将战争继续下去。”易知足缓声道:“咱们现在的拳头还不够大,或者是说,有些虚胖。”
对于南非这场战争,他想的很明白,在丧失了制海权的情况下,欧洲五国固然是不愿意打下去,他也不愿意继续打下去,因为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压根就没想过吞并英吉利在南非的地盘,不是吞不下,而是不值得!
上海,镇南王府。
刚过七点,五国公使的马车就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王府的大门外,易知足的习惯是八点开始见客,不少求见的官员士绅商贾都会赶在七点左右前来递帖子,虽说易知足见人有缓重轻急,远近亲疏之说,但也有先来后到的规矩。
英吉利、德意志、法兰西三国公使早早赶来,都是存了相同的心思,奥匈和意大利倒是无所谓先见后见,但却生怕落下个怠慢的印象。
易知足前往杭州参加通车典礼一去数日,而清军在南非却是一点没有收手的迹象,五国公使都是忧心不已,一个个望眼欲穿的盼着易知足早日返沪,这其中又以英吉利和德意志两国公使最为焦急。
准八点,易知足缓步踱进长乐书屋,赵烈文迎上来笑道:“五国公使都早已到了,大掌柜是分开见,还是一起见?”
“以惠甫之见呢?”
赵烈文笑道:“自然是分开见。”
“先见哪一国?”易知足接着问道。
“德意志?”
易知足颌首笑道:“好,就先见德意志的穆默公使和克那佩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