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坤宁不以为意的道：“巩宁兵变，左季高和汤秉灿率部后撤，朱山海表面看似风光无限，但处境却是岌岌可危，急于宣布独立，想来应该是为了争取英俄两国尽早出兵为他撑腰。”

冯仁轩看了他一眼，道：“如今西北两省休戚相关，同进同退，朱山海要宣布独立，总应该给咱们打声招呼罢。”

这确实有些不合情理，常坤宁道：“或许是还没到时候罢？”

冯仁轩抖了抖手中的电报，“上海都已来电提醒，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上海方面既然是放任朱山海折腾，咱们又何必操这闲心。”常坤宁道：“左右是配合他瞎折腾便是，西北局势越乱，对咱们越是有利。”

“是越乱越好，不过，咱们总的知彼知己罢。”冯仁轩缓缓将电报放在桌上，“巩宁的情报刺探需要加强，否则咱们太过被动。”

常坤宁点了点头，随后道：“英俄两国当真会出兵支持朱山海？”

“咱们摆出一副分裂的架势，不仅是朱山海急，英俄两国也同样急。”冯仁轩不紧不慢的道：“西北两省是否能够独立对于英俄两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如此难得的机会，两国自然不会轻易错过，出兵的可能性很大。”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盘棋越下越大，也越来越复杂，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要做好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长期坚守或是作战的准备.....。”

常坤宁心里一沉，“不会那么严重吧？”

“为将者，当未虑胜，先虑败。”冯仁轩沉声道：“西北局势日益复杂，一旦脱出掌控，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未虑胜，先虑败，这才是名将之风。”常坤宁随口奉承了一句，心里却是颇不以为然，安西不是新疆，他们也不是朱山海，不是扯旗放炮公然叛乱，而是奉命行事，背后有元奇有撑腰，有整个大清撑腰，有什么好担心的？

冯仁轩知道他没引起重视，当即正色道：“英俄一旦出兵新疆，规模必然不会小，届时局势也必然更为复杂，再说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朱山海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怕一万，还的防着万一。”

听的这话，常坤宁神情也变的严肃起来，颌首道：“还是大人思虑的周全......。”

话未说完，一个参谋在门口响亮的道：“报告——，巩宁急电！”

电报是朱山海发来的，说之前西北两省通电联合宣布自治，目的是了稳定民心，为了避免过度刺激朝廷，极力避免与朝廷兵戎相见，但宣布自治以来，朝廷加快了向西北调动兵力，并公开发行战争债券，西北之战已是箭在弦上，为了更大力度的争取到英俄的支持，为了联合自保，两省当及时合并立国，并宣布脱离大清独立。

看过之后，冯仁轩随时将电报转给了常坤宁，缓步踱到案头拿过烟盒点了支烟，沉默不语。

常坤宁一看完电报，便皱眉道：“朱山海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试探。”冯仁轩道：“这是想试探一下咱们的想法，是合并立国？还是各自立国？”

常坤宁道：“那当然是各自立国。”

“不，当前这种形势之下，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咱们必须的顾全大局。”冯仁轩缓声道：“另外，英俄两国也不会希望我们各自立国，对于英俄来说，中亚顺利独立是首务。而上海方面，则是唯恐西北这摊子铺的不够大。所以说，不论从哪方面考虑，都应该赞成合并立国。”

顿了顿，他接着道：“回电，战争既无可避免，当及时宣布独立以争取广泛的支持，大军压境，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收到浩罕的回电，朱山海可谓是喜出望外，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冯仁轩明摆着是打算据安西自立，料想之中，对方应该是不会同意合并立国，而是会提出各自立国，为此，他还准备了一套说辞，甚至还打算利用英俄进行施压，没想到完全用不上，对方居然会以大局为重。

将电报又细细咂摸了一遍，他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大军压境，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话确实是以大局为重，却也泄露了对方确实有据安西立国的打算。

思忖了一阵，他提笔拟了一份回电——大难当头，同舟共济，云散之后，海阔天高。

这是很隐晦的表示，合并立国只是为了共同抵御强敌，退敌之后，海阔天高各凭本事。之所以如此回复，自然是为矫诏做准备，提前安抚一下对方。

五日后，朱山海在巩宁通电四方，新疆安西两省合并立国——浩罕汗国。

大清光绪皇帝下旨公开承认浩罕汗国，并册封朱山海为浩罕王。

英国、俄国、波斯三国首相在同一日发来贺电，紧接着，奥斯曼、法兰西、意大利、奥匈帝国等欧洲各国纷纷发贺电庆祝。

京师，首相府。

“矫诏！肯定是矫诏！”奕?气急败坏的将电报仍在一边，“就算皇上年少不知道轻重，还有皇太后在，岂能同意颁发这道旨意？定然是矫诏无疑！”

肃顺脸色也十分难看，他可是太清楚这样一道圣旨会带来什么样的恶劣影响，这不仅是丢皇室的脸更是丢大清的脸，也会导致西北的问题更加复杂更加被动，更为可虑的是，一旦有人利用此事推波助澜，很可能会酿成大变。

迟疑了下，他才有些吃力的开口道：“六爷，我们相信是矫诏，易国城会不会相信？”

易国城？奕?迅速冷静下来，要是元奇利用这事大做文章，怕就不是废立那么简单！沉吟了一阵，他缓缓摇了摇头，“眼下西北才是重中之重，易国城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不可能这节骨眼上乘机发难。”

肃顺点了点头，道：“这事掩盖是掩盖不住的，当务之急是进行舆论引导，必须让朝野上下相信这是矫诏，给易国城打个电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