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回 相见 娇羞(1 / 1)

旺门佳媳 瑾瑜 2016 字 2022-09-30

季善心里的大石这才落了地,忙忙交代了青梅一番,留了她看家,便随焕生出了家门,到巷口上了马车,直奔府衙而去。

一时到得府衙,就见向嫂子早等在门口了,不待季善下车,已忙忙迎了上前,满脸是笑的道:“大奶奶来了,大小姐拜见过老爷后,正沐浴更衣呢,红绫红绡要忙着近身服侍,只能打发我来迎接大奶奶了。”

沈恒既已是罗府台的弟子,如今日日都出入府衙,府衙上下人等便也自然而然都改了口,如今都叫沈恒‘大爷’,那季善自然便是‘大奶奶’了。

季善就着向嫂子的手下了马车,才笑道:“辛苦向嫂子了。晨曦还好吧,肯定瘦了,也肯定更漂亮了吧?好容易父女团圆了,恩师与她肯定也都很高兴吧?”

向嫂子忙笑道:“大小姐是瘦了些,说都是因为太久没吃到您做的菜才瘦的,才还一直念叨着今儿终于能一饱口福了呢。不过人的确更漂亮了,跟大奶奶一样,老爷高兴得什么似的,方才不但大小姐又哭又笑,老爷自来那般威严的,也是又哭又笑呢。”

季善笑道:“向嫂子夸晨曦就夸吧,干嘛还捎带上我呢,放心,你不捎上我,也少不了你的好吃的。”

向嫂子爽朗的笑道:“我可不是捎带上大奶奶,我说的可是实话,大奶奶的确漂亮啊……”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脚下不停,很快便到了罗晨曦的院子。

却是刚进院门,季善眼前便是一花,耳边也传来熟悉的喊叫声:“善善——”

随即已被抱了个满怀,“善善,我真是太想你了,你怎么这么慢,现在才来啊!”

季善被罗晨曦冲过来的冲击力撞得短暂的一退后,很快便回过了神来,忙也伸手回抱住了她,笑道:“我接到消息便忙忙赶了过来,也就只比飞过来慢那么一点点了,你竟然还说我慢,还有没有良心了?”

罗晨曦松开她,笑道:“我这不是太想早点见到你了,哪怕只多一刻钟,都觉得是煎熬吗?除了我爹,可就只有你有这个待遇了,旁人通没有,还说我没有良心,早知道这些日子就不日日惦记你了……”

明明一直在说着笑着,却渐渐红了眼圈,“算了,还当下次再见,不定得是什么时候去了,没想到如今就能相见了,也算是万幸了,我心里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得季善也红了眼圈,含泪笑道:“是啊,如今就能相见,的确是意外之喜,我心里也高兴得不得了……好了,我们别站在这里晒太阳了,且先进屋里去坐了,有话儿再慢慢说也不迟,好不好?”

一旁红绫红绡忙也道:“是啊小姐,您和沈娘子……大奶奶有话儿还是进屋去坐了慢慢儿说吧,横竖暂时咱们也不会走了,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时的。”

罗晨曦这才破涕为笑,“对,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我可得把这些日子没吃到的那些美食都给补回来才是,尤其是火锅,我做梦都梦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行,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口水都要来了,善善,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所以你日日都惦记我是假,惦记火锅,惦记什么水煮牛肉毛血旺酸菜鱼才是真吧?”

“心里知道就成了,善善你干嘛要说出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罗晨曦一边笑嗔着,一边拉了季善的手,径自进了屋里。

经此一打岔,二人倒是不剩多少伤感,只余重逢的喜悦了。

待二人落了座,红绫红绡又忙上了茶和瓜果点心来,“大奶奶,这茶是福建的大红袍,这是京城有名的李记豌豆黄、麻婆子莲蓉酥、苏记梅花糕……这瓜是陕西的,说是叫什么‘黑美人’,可甜了,大奶奶快尝尝,都是小姐特地给您和老爷留的呢……”

季善见桌子都摆满了,笑道:“怎么这么多好吃的,才听向嫂子说,你们是一路坐船回来的,都往哪儿买的呢,不会是离京之前,赶着去买的吧?倒是难为晨曦你了,自来大大咧咧惯了的,还归心似箭,竟还能想得这般的周到。”

说着捡了一块瓜送到嘴边,“正好我有些渴了,就不客气了哈……嗯,好甜,真的好甜,除了京城,还有其他地方卖这瓜吗,若是有,我一定要多买些屯着。”

却见罗晨曦忽然红了脸,红绫红绡则吃吃偷笑,不由有些莫名,“怎么了,是不是这瓜很贵,根本买不到,我说这话太大口气了,平白惹人发笑?”

红绫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大奶奶误会了。我们不是笑您,我们是笑这些好吃的都是我们姑爷大费周章给小姐搜罗来,一直沿路补给的最新鲜的,可都是姑爷的一片心意,您还真是拿了银子去都买不到呢!”

季善怔了一下,又见罗晨曦的脸越发红了,还嗔红绫,“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就‘姑爷’上了,我还没嫁给他呢……”

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又惊又喜,“晨曦,红绫红绡的意思是,你见过你那个、那个未来的夫君了,彼此都还比较满意,对吗?”

“哎呀,什么未来的夫君,善善你也跟着这两个小蹄子学坏了……”罗晨曦两颊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前所未有过的娇羞,“你再混说,我就不理你了啊!”

季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结果比预期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忙挥手示意满脸是笑的红绫红绡都出去了,才笑着问罗晨曦,“晨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快一五一十都与我说说,我这心都悬几个月了,你快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告诉我,好让我今晚能睡个安稳觉!哎呀,别不好意思了,这会儿就咱们两个在了,你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呀?”

罗晨曦闻言,这才红着脸开口道:“善善你别急,我本来也要告诉你的,这不是、不是方才人多吗?我、我的确见过……他了,还一共见过三次,他很好,真的特别好。我一开始本来很消极很悲观的,想着就算侥幸是正室,却到底是皇孙,必须受天家的种种规矩约束;偏还是庶出,肯定处境尴尬,那以后我依然休想承欢我爹膝下,为我爹养老解忧了,谁知道……”

从府城到省城,再从省城一路到京城,再到进宫初选、复选,其过程有多繁琐复杂,罗晨曦的心情又有多压抑,多不适憋屈,自不消细说。

偏还得从头至尾都全力应对,不敢有半点的懈怠,更别提扮丑装粗俗之类的,她毕竟不能只顾自己一个人,而罔顾自己老父亲的名声乃至前程性命!

自然她入选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她的人品相貌到底摆在那里,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落选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听得宣读复试入选名单的太监拖着尖细的长音,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罗晨曦虽然跟其他入选的秀女一样,脸上也满满是笑,心里却在滴血。

万幸老天开眼,太后竟将她指给了诚王的庶长子为妻,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妻,而不是什么侧妃妾室,更没有被充入后宫,余生只能埋葬在后宫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短暂的庆幸过后,罗晨曦心里依然一片的阴霾与消极。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一辈子都不嫁,宁愿将来到老时孤苦无依,都不愿父女分离,让自己的父亲苦了一辈子,临到老来反倒孤苦无依,将来甚至……连最后一程都无人相送!

可太后的懿旨谁敢违抗,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况还是给臣女赐婚,那根本就是无上的荣耀,竟然还敢矫情?

罗晨曦只能在礼部和内务府安排给入选秀女们暂时居所自己的屋子里,默默流泪,无声哭泣,再加在心里痛骂家里两个老乌龟一万遍。

“……他就是在那时候,打发人悄悄儿找到了我,约我见面的。”罗晨曦说到这里,本来已经回复了正常颜色的脸,又有由白转红的趋势了,“我本来不想见的,就算太后已经赐了婚,两家长辈还没碰过面呢,那我与他便仍是名不正言不顺,哪能私下见面?”

“可后来他又打发了人来,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几句话想当面与我说清楚,请我务必赏光一见。我想着横竖我闲着也是闲着,那便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指不定,还能把婚事给搅黄了呢?于是答应了见面。”

不想见了面,罗晨曦才知道原来过去几日红绫红绡罔顾她的命令,撒了大把银子,才好容易打听来的消息里,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诚王长子,竟是个剑眉星目,进退有度,言之有物的年轻人,与传言里那个他根本就是两个人!

且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与罗晨曦交起底来,“他说他虽是诚王长子,诚王府却从来不是他的家,他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只有诚王与诚王妃,还有他们生的四个儿女才是一家人,至于他那些满京城都耳熟能详的事迹和名声,则都是拜诚王妃所赐。”

季善听得眉头直皱,道:“那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晨曦你事后可曾证实过,不会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吧?”

她固然厌烦贾宝玉们,却更厌烦贾环们,庶出的出身是他们没法选的,可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一辈子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却是他们可以选、可以凭借自己努力得到的。

凭什么自怨自艾,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是庶出上,他们再是庶出,也生来便是贵公子,享受着绝大多数底层百姓终其一生,也享受不到的物质条件与教育资源好吗?

若那诚王长子明明就是贾环,却妄图凭着卖惨来哄骗晨曦,让晨曦对他死心塌地,就真是太可恨了!

罗晨曦忙道:“善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事后我设法证实过的,他并没有说假话。”

原来诚王妃乃是太后娘家侄女,打小儿便与诚王青梅竹马,等彼此都长大成人后,自然而然便结为了夫妻,恩爱至极。

可惜诚王妃因年轻不知事,第一胎不慎滑胎后,便接连三年,都再没怀上过身孕。

太后当婆婆的见状不免急了,几次暗示诚王妃给诚王纳妾添人,都被诚王妃装傻充楞的混了过去后,也懒得再与诚王妃废话,直接把自己身边一个得用的女官赐给了儿子,还给了孺人的名分,——寻常人家的婆婆要治自己的儿媳,尚且易如反掌了,何况堂堂一国太后?

好在那个孺人倒也争气,不过才进诚王府三个月,便诊出了喜脉,让太后是凤心大悦。

奈何不久诚王妃竟也诊出了喜脉,都有嫡出的了,庶出的自然不值钱了,诚王府自诚王以下,谁还在意那孺人和她腹中的胎儿呢?

便是太后也不甚在意孺人腹中的胎儿,甚至暗暗后悔不该急着赐人给儿子,弄得母子婆媳之间都因此有所嫌隙了。

等到孺人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儿子,却连儿子都来不及看一眼,便一命呜呼之后,太后也不过就说了一句‘可怜见的’,再吩咐了一句‘让奶娘丫头服侍那孩子都精心些,否则哀家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也就撂开手不管,专一等起自己的宝贝嫡孙出生来。

又过几月,诚王妃瓜熟蒂落一朝分娩,也生了一个男孩儿,再在接下来几年里,接连又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后,诚王妃便越发将丈夫的庶长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得臭死了。

她尊贵了一辈子,顺遂了一辈子,在娘家时有娘家父母兄长宠着,嫁人后一直有丈夫宠着,婆婆还是自家姑母,一辈子最大的委屈与耻辱,便是那个孺人和那个庶长子带给她的了,搁谁能忍,搁谁能咽得下这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