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3章：天师之重瞳（十四）

看着眼前成熟稳重的大徒弟，还有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犹豫片刻后，秦羽叹了口气，沉声道：“为师之前一直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实在是此事乃是本门一大丑闻，着实有损师门清誉。如今你们皆以长大成才，神霄派始终要交到你们手里，师门的传承还得靠你们，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们当年的真相了。”

说到这里，秦羽停下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虽说你们大师伯后来成了本门的一大耻辱，但是当年他在天师道一脉中可谓风头无两的人物，为师比起大师兄尚且自愧不如。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大师兄也许已经成为咱们神霄派有史以来最年轻有成的新掌门了。”

见两个徒弟听得认真，秦羽顿了顿，想了想措辞，接着说道：“正儿、无双，你们应该知道修道之人皆会有遇到瓶颈的时候，若是想要修为再有精进，便需要入世历劫。当年，你们大师伯为了突破瓶颈，便选择入世修行，却不知他历的是情劫。”

“所谓‘生劫易渡，情劫难了’，大师伯可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见师父又停了下来，问心猜测接下来的话，只怕让师父有些难以启齿。

“一切皆是造化弄人，想当初大师兄是何等风光霁月、神仙一般的人物，道门中的师姐师妹爱慕他的不知凡已，谁能想到大师兄竟然会爱上一只桃花妖。”忆起当初，秦羽心中颇感惆怅。

“人妖相恋必遭天谴！大师伯只怕是被妖精迷了心窍。”秦正神色严肃的说道，对人妖恋这种事他一向不认同。

“当年，你们师爷得知此事后，立即命令大师兄返回师门。哪知，大师兄竟然是个情痴，回师门后对此事供认不讳，直言哪怕被逐出师门也要跟那桃花妖在一起，并跪请师父成全。师父当即勃然大怒，封了大师兄的修为，让人将他关进刑房，杖刑一百，令其思过。见大师兄久去不回，桃花妖偷偷寻上山来，得知大师兄受罚，她竟然夜闯刑房想将大师兄救出去。师门重地，机关重重，那里是她一个小小妖精可以擅闯的，她自然很快便被捉住了。师父要大师兄立誓，让他与桃花妖从此断了关系，不然立即将她打回原型。为了救桃花妖，大师兄发下重誓，此生与她再无往来，就此与她断了关系。谁知，那桃花妖心中不甘，三番五次上山来纠缠大师兄，致使大师兄道心不稳，终于答应与她叛出师门。”提起这些往事，仿佛历历在目，让秦羽心里感触良多。

收回心神，秦羽接着说道：“大师兄修为被封，两人没逃出多远，便被师门捉了回来。师父极怒之下，一掌将大师兄打成重伤关入秘室，再让人将桃花妖投入了炼妖炉，七七四十九日后，那桃花妖便形神俱灭，妖身则将被炼制成一件辟邪法器。”

“师父，那桃花妖若是从未害人，师爷这样的处罚是不是太重了。”问心蹙眉问道。

道门中人皆知，‘桃木，五木之精，压服邪气者也，桃木之精生在鬼门，制御百鬼’，桃木亦名‘仙木’、‘降龙木’、‘鬼怵木’。

故而，桃木又有‘镇宅辟邪、驱邪纳福’之说，也是世间‘安康长寿’的象征，是道门里用途最广泛的伐邪制鬼的材料之一。

是以，修行之人碰到桃树成形的精怪，只要它们没有害过凡人性命，或是做过有伤天合之事，一般都会网开一面，不会随意去收它们。

“你们师爷此生最恨的便是人妖相恋，便何况此事发生在他最看重的徒弟身上，大师兄可是师门一早就选定的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试想，师父和师门对大师兄悉心培养教导了二十多年，却比不上他与桃花妖相恋的这短短时日，让师父如何甘心。何况，桃花妖之前私闯师门重地，师父已经网开一面放过她，这次她竟然想拐带大师兄叛逃师门，便是罪无可恕了。天师道最重誓言，那桃花妖究竟是个妖精，她的爱得太自私了，大师兄因她背信弃义，将来必遭天谴，只怕不得善终。你们师爷也是恨铁不成钢，让他如何能不动怒啊！”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能怪谁呢？这件事情上，秦羽显然是站在自己师父这边的。

“大师伯不是身受重伤，被关进秘室了吗？他是如何逃出来，又是怎么将师门重宝盗走的呢？”对这个大师伯的所作所为，秦正心里痛恨不以，若是不是他，师父也不会二十多年来一直飘泊在外，四处追踪他。

“此事说来都怪为师，当年为师一心向道，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直到大师兄被关进秘室，我才出关，对事情的经过并不解。当初，我与大师兄一起进师门学习道法，从小关系最好，情同手足。得知此事后，我心中不忍，便将大师兄偷偷放了出来，让他带着桃花妖逃命。那知，那桃花妖才修成人形，修为尚浅，在炼妖炉中不到七七四十九日便已形神俱灭，只留下一点精元在桃木中。更没想到，大师兄为了让桃花妖聚魂重生，竟然偷走了师门重宝摄魂镜，让此后天师一脉与血魔一战中死伤无数，为师也因此成了师门的罪人。为师立下重誓，此生必定追回摄魂镜，将大师兄拘回师门认罪伏法。”秦羽终于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向两个徒弟讲明了，也将这些年他一直不回师门的原因一并讲清楚了。

听罢，问心也再不多言，每个人的立场不一样，作为神霄派的掌门，师爷的作法没有错。

一个门派若是没有规矩，如何立威服众，正所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大师伯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门规，如果不重罚，如何让门中众人信服。

人妖相恋尚且不得善终，更何况这两人，一个是天师，一个是妖精，这原本就有违天道，注定不可能善了。

师爷此举虽说有些过激，但也是想要救这个徒弟，只可惜他这个徒弟非凡不领情，反而做出叛离师门之事，丝毫不顾念师徒之情，更陷师门于不义。之后，他更是干出诸多不可饶恕的大罪，走上了邪修之路。

这天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问心见过不少，没见过几人为了一已之私，弃天下苍生于不顾。

真以为，这天下就你一个情痴，你的爱才是真爱？所有人都应该为你的爱情买单吗？

对此，问心只想说：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