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醉别林之遥,程夏同他共饮万圣酒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家乡的小桥流水,故园芳草。他衣锦还乡,亲友笑言“回来就好”,他泪流千行,抱紧父母痛哭一场,发誓再不远行。
“啊,蔼—”程夏梦里大叫着,酒劲未过,一向儒雅的程先生估计也就这时候会沾上人间的情绪了。
“爸,妈……”他向前抱去,却了个空,随后“扑通”一声翻到了地上去。脑袋磕到了柜子角,可痛,痛醒了。程夏睁开眼睛才知道,原来是梦。
他揉了揉眼睛,看着面前馆房内的陈置,不禁抿住了双唇。
他能一直偏安一隅,守着临安茶馆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么?
只怕是从他穿越过来,系统响起的第一声播报开始,就不能了吧?
在这个乱世之中,常能诞生一代代枭雄,横推一世,可也注定了孤独至死。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他的家那么远,连些音信都是听不到的。
既然如此,不若放手一搏!
既来之则安之。
程夏怀着沉重的心情,正要下楼去吃早点,却听见小二在那疯疯癫癫地边跑边喊“程先生,大事不好了1
程夏仍旧不紧不慢地下楼梯,一手搭在栏杆上,悠闲至极。
禹州这一亩三分地,来来去去也就那些事。
无非是有人催着要他评书,有食客嫌早点不好吃,县令儿子又在欺男霸女……
若是最后一种,那便揍一顿即可,前两者则是小地方生活的情调之一。
他只需要安心准备下一期的说书内容。
程夏对店小二慌慌张张的喊话不置可否,他只是侧过头来,一手摇着折扇,嘴角始终噙着浅浅笑意。旁人皆道,江南哪家公子?
然而那店小二却不放过他。他一路小跑来,气喘吁吁,一手指着门外:“程先生,大事不好了1
我知道,说重点。
程夏内心腹诽道。
小二喘了两口气,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声喊道:“程先生,外面……”
茶馆内正在吃早点的人频频侧目。
“外面怎么了?”程夏饮了口茶,正要夹起一个小笼包入腹,就听见王小二忽然爆发似的喊道:
“外面有好多具尸体啊1这一声喊完,可要了王小二的一条老命,也教在场所有茶客纷纷喷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程夏这只含在嘴里的小笼包,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最终,他还是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形象不能破。
他到底是有修为傍身之人,还不至于如此大惊小怪。近些年来修真界风云四起,就算是走在大街上被尸体砸死将来也不会是什么新鲜事。
尽早习惯吧。
程夏暗骂小二不懂事,这种事情居然也喊这么大声,在茶馆里闹出好大动静,一边又默默地喝了口茶。
这时候外头推门而入一名白衫公子,似乎丝毫没有被这个重磅消息影响到,他微笑着向程夏点头致意,道:“程先生,早上好啊?”
是林之遥。
程夏一见来人,心中阴霾便顿时横扫了一半,他颔首笑道:“林兄,你来了。”
宿饮千觞始交心,他同林之遥真乃脾气相投之人。
不怪乎林之遥是他的第一个随从。
二人相视而笑,程夏带他到自己正吃饭的桌前,又拿了份豆花和小笼,递给林之遥。
他们都是江南人士,口味大抵相同。
之遥谢过,尝了一口,随即继续同程夏交谈起来。
此时跑得满头大汗的店小二又接着报道:“那些尸体个个都是年轻男子,蒙面,穿着黑衣。听官府的人说,应该是刺客,没有得手就都服毒自尽了。”
“刺客”二字一出,茶馆内瞬间就又吵闹了起来。
“刺杀的谁?”
“还能有谁?我们这地儿除了个封王府之外,还有谁有可能会被刺客盯上?而且你看这刺客都失手了,对方一看就是有防守的,一定就是封王府遭了刺客1
“我咋感觉是来找程先生的?昨日程先生揭露了淮扬沈氏沈沐风的真面目,还害他摔了个狗啃泥,这沈公子没道理心胸宽广不报复吧?”
“有道理啊,你看着封王府不问世事,多少年没有过音信了?刺客去哪儿做什么?”
“程先生小心呐……”
“害,神仙打架!咱老百姓可得小心被殃及池鱼1
………
………
程夏双手搭在茶桌上,凝眉深思。
禹州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前世他在书中并没有多作关注,似乎这里也没有搅起过很大的风浪,他便也不甚在意。可如今却有刺客暴尸街头,教他不得不忧心。
众人口中所说的“封王府”,算是禹州最有权势的人家了,可也神秘得很,没人知道里面住了谁,“封王”又是谁。
那是一个未被揭秘的地方。
原著中甚至不曾提到。
他看了林之遥一眼,对方吃了勺咸豆花,淡淡道:“先生,沈沐风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近日还需留意。”
程夏敷衍着点了点头,展开折扇,若无其事地摇了起来。今日他不评书,茶馆小妹兀自弹琵琶给食客们听,程夏也当了回食客,虽未食多少。他食指一抹桌面,便碰了一指黑,心想若要多挣说书点,还得在茶馆上多下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