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哈、哈……”
吉尔伯特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才继续说道:
“外乡人,你并不需要担心我,我说过,在这里就好,我已经病入膏肓,即使去到安全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意义,也不能为我带来希望。说说你吧,还不能离开亚楠……你接下来要去哪?”
鲍尔温也不勉强,恶魔化使得他变得有些冷漠,但他也不打算伪装成一个好人。
吉尔伯特给出了与上一次同样的答案,既然如此,鲍尔温会尊重他的选择。
“我准备前往教会镇下方那座仍在燃烧的城市。”
紧接着,就听见了一种类似于撞击地面的响动,吉尔伯特的喘息也显得有些粗重、急促,随之而来的便是轮椅摩擦地板的声音。
吉尔伯特似乎在尝试着靠近窗户。
“你真的要去那里?前往那一座被治愈教会彻底放弃的城市?火焰燃烧了被兽疫肆虐的亚楠,现在,同样的命运也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土地上。”
吉尔伯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发出了一声感慨。
“那里是曾经的亚楠?”鲍尔温明知故问。
吉尔格特显然知道很多。他曾经是一名猎人,那么,他的伤是否也与旧亚楠的毁灭有关?
吉尔伯特的记忆被这一段话唤醒了,他用手指在窗沿上轻轻地敲着:
“是啊……旧亚楠。多少人葬身于火海?连猎人,那些年轻人也从来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发生,治愈教会不仅仅是抛弃了旧亚楠,他们还抛弃了在旧亚楠执行任务的猎人!
哈,那些年轻人救下了我的性命,但这不值得,换来了什么?我们这样腐朽的“老人”,才是应该葬送于火海的人……而不是他们那些鲜活的生命,那些更有用的人。”
说完这句话,吉尔伯特沉寂了一分钟后,小心翼翼地用带着某种期望的语气再次询问道:
“你真的要去旧亚楠吗?”
“没错。”
鲍尔温听出了吉尔伯特有什么事情要拜托他,于是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吉尔伯特的呼吸似乎有些困难,似乎在努力地平复激动的心情。
鲍尔温有些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因为兴奋激动而晕厥过去。
但是,吉尔伯特终究还是缓了过来,他说道:
“太多的人都留在了那里……包括我最好的搭档,卡尔。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替我问候他,即使他可能只剩下了尸骸。
他的任务要求他守在旧亚楠最下方的金杯教会,那家伙不可能抛弃自己的职责,即使是死,他也不会离开那里,所以,在金杯教会,你就能找到他……的尸骸。”
鲍尔温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没有使命感……什么感觉都没有,也没有因为二者的友谊而有所触动。
他就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看客。
这件事对他而言,同样是顺带。他还需要收集剩下一半魔力,这意味着,他可能需要将旧亚楠探索完毕,并将那些野兽的清洗干净。
如果能在旧亚楠一下子收集完毕所有魔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谢你!善良的猎人……”
隐隐约约地,鲍尔温似乎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几分钟后,窗户内再一次传来吉尔伯特的说话声。
“咳咳,你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吉尔伯特驱使着自己的轮椅离开了窗户边,没一会儿,鲍尔温又听到了那轮椅的嘎吱声,紧接着,那扇窗户便被推开了,吉尔伯特出现在了窗后。
他将一个皮质袋子还有一把普通的猎人手枪放到了窗台上。
这袋子鲍尔温见过,那是加斯科因神父交给他的装有骨髓灰子弹的皮袋。
“将它们带走吧。它们跟着我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这一次,吉尔伯特没有关上窗户,而是就这样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鲍尔温。
他看着鲍尔温年轻的面庞,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而鲍尔温同样看见了吉尔伯特,还有那双极具辨识度,在黑暗中隐隐发光的……兽瞳。
吉尔伯特之所以不想去尤瑟夫卡诊所,恐怕也和这双眼睛有关。
吉尔伯特与街道上那些亚楠人,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只是他身上的兽化皮毛要稍微少一些,但也少得有限。
只是令鲍尔温惊讶的是,这双兽瞳,野兽的眼睛,居然留存着属于人类的神志。
能够承受如此严重的瘟病,还能保持着神智,还能支撑到今天,这是何等的意志?
是在缅怀曾经的战友吗?或者因为只有自己活了下来而感到内疚,不想被兽疫打败?
“如你所见,我已经拿不动刀子了。喷火器、猎人手枪、子弹,这些都是留给残余理智的猎人的,也就是你。其余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都已经被我一一销毁了。”
吉尔伯特停顿了一会儿,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
“我当然希望自己作为人类死在房间里,但是……我也做好了被兽化彻底侵蚀、变成野兽的准备。
快走吧,猎人,别再来找我了,我不需要知道结果。你帮我了却了一桩心愿,祝福你和你的女伴,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啊,我也就要去陪卡尔,陪那几名主动断后的火药桶猎人了……酋拉,我们几个人又会重聚了。”
说完这句话,吉尔伯特没有再看鲍尔温一眼,关上了窗户,驱使着轮椅离开了窗口。
他的语气很淡然带着淡淡的怀念,恐怕他只想死去和曾经的同伴团聚,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