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与朱珊年纪差不多的孩子跑到朱珊跟前,眨巴着大眼睛问她,“朱珊,你姥姥真的杀了你爹吗?那你不就是杀人犯的外孙女?”
“你问她做什么?若不是她姥姥杀的,县太爷能判她姥姥秋后问斩?!”另一个孩子嗤笑道。
“是啊,还要她娘,也会秋后问斩哦。”
“啧啧,一下子没了娘,又没了姥姥,朱珊好惨。”话虽这么说着,那些孩子们脸上满是幸灾乐祸,想必在家里头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所以他们就有样儿学样儿,可见这家教可真是不咋地,让人瞧不上!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好不热闹,而朱珊听了,则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拼命地消化着那些话里头传递给她的信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姥姥杀了她爹?还被判了秋后问斩?她娘也是?!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铁林脸色大变,心里头一百个后悔,就不该带朱珊出来玩儿,带她出来玩儿也不该来河边。谁能料到,村里这些孩子们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偏偏要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将于氏和于氏她老娘的事儿嚷嚷出来,那些家大人也真是的,都不晓得约束约束自己的孩子!
铁林担忧地瞧着朱珊,生怕她受了刺激,一个不好晕了过去!珠姐姐可是说过的,在小珊儿自从受了内伤之后就得仔细养着,今儿个这……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这都是!
朱珊没有铁林想得那般脆弱,反而是在原地站了半晌,随即转身,面无表情地往家走。
“诶,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方才那个问话的孩子朝朱珊的背影嚷嚷道。
“说说说,说个屁?又不是小珊儿做的事儿,你为难她做什么?真是没教养。”铁林怒吼了一句,转身急急地跟了上去。
这会儿坐在院子里头赏月的朱珠他们正热闹地说着往年的那些旧事儿,朱珊推门进来,他们都诧异地望了过去。
朱珠问道,“才多大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朱珊紧抿了唇,没有回答,反而是慢慢地走到朱珠面前,慎重地问道,“大姐,我娘和姥姥是怎么回事?”
朱珠眉头微蹙,问道,“是不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朱珊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跟着进来的铁林便将方才的事儿与众人说了一通。
“砰……”暗二拍了桌子,怒道,“咱们小珊儿也是他们该笑话的?!暗一,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们。”说着,暗二就拉了暗一要去教训那群孩子。
暗一平日里为人严肃,但对朱珊也会极疼爱的,于是这回就破天荒地没有反驳暗二,反而顺了他的动作,站起身,拿了剑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我也去!”白芷撸了撸袖子,拉着一言不发但明显也是跃跃欲试的白苏一道,想跟着去教训那群小崽子。
“胡闹!”司庭远凝眉喝止,暗二他们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脚步,垂手站在原地。
朱珠叹了口气,拉了朱珊的手,一字一顿地道,“珊儿,大姐将事儿都与你说,但你要答应大姐,听了之后莫要钻牛角尖,可好?”
“好。”朱珊轻轻地应了一声,继而就一言不发地瞧着朱珠。
朱珠便将于氏和她老娘所做的一切都与朱珊说了,说完之后,便紧紧地盯着朱珊,瞧她的反应。
朱珊能有什么反应?她只觉得厌恶,满满的厌恶,甚至胃里头反胃,立时就想把晚上吃的那些东西都吐了出来。
朱珊知道她亲娘和亲姥姥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居然会做这么多不三不四、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尤其是她的姥姥,居然为了掩盖自家娘做的那些错事,将她的爹给谋害了!
她爹虽然不像疼身子骨不好的大姐一般疼她,但有什么东西从来都不会少了她一份,也总记得她喜欢吃那玫瑰糕,每每从镇子上回来都会给她带上一份。
这样的爹,正值壮年的爹,居然被自家姥姥给谋害了,这真是合了她上回在县城戏班听来的那句话,滑天下之大稽!
朱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进朱珠的怀里,喊道,“大姐,我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亲娘和姥姥啊?!她们就不能放过我吗?不能吗?”
朱珠拍着朱珊的背,安抚道,“珊儿,我们没办法决定自个儿的出生,但有办法选择今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被别人指指点点只是一时的,时间久了,大家都淡忘了。你呢,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让那些看你笑话的人明白歹竹也能出好笋。”
“好好好,好一个歹竹也能出好笋。”何御医朗声大笑,又对朱珊道,“小珊儿,你大姐用心良苦,你可得记在心上,日后莫要走你娘的老路。”
朱珊哭了半晌,从朱珠的怀里退出来,狠狠地擦了一把泪,坚定地道,“于氏和她老娘活了这么些年尽是走一些歪路子,做了那么多不容于世的事儿来,我一定不会学着她们的样儿,今后势必要做大姐说的堂堂正正的人!”
朱珊这会儿已经不愿意再称于氏和她老娘为娘和姥姥,也是从此刻起,在心理上与她们撇清了关系。可朱珊只要一想到与于氏和她老娘有的那层亲厚的血缘关系,便浑身都不得劲儿。
电光火石之间,朱珊突然想起听戏的时候看来的,那放了血还与生母的情节来。遂问着朱珠道,“大姐,能帮我个忙吗?”
朱珠点头,“你说。”
朱珊认真地道,“给我一把刀,成吗?”
朱珠蹙眉,不解地瞧着她,“你要做刀做什么?”
朱珊凄然一笑,“还能做什么?我要放了血,还给于氏,从此与她断了那层血缘。”
“胡闹!胡闹!”闻言,朱珠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伸手拍了桌子,瞧着模样是气狠了。
朱珊从未见过朱珠这般生气,忙缩了缩脖子,用眼神向司庭远求救。
可这回司庭远没有与朱珊所料的那边替她求情,反而也是如朱珠那般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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