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氏远远瞧见林婉城扶着门框无声流泪,她着急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林婉城的手,激动道:“婉儿,月子里不能哭!快别哭了!母亲可不是回来了吗?”
杜林氏一边说,自己的眼泪就也掉落下来。林婉城拼命点头,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母女两说话的功夫,崔叔明已经带着林辉进门。
林婉城赶忙又扑上去给林辉行礼,林辉忍住纵横的老泪,亲自将林婉城扶起来。
崔叔明请林辉夫妇在主座坐下,又带着林婉城重新给二老郑重见礼,林辉夫妇心疼地将他们搀扶起来。奶娘就将班班抱出来给二老看。
杜林氏心疼的将孩子抱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眼泪不自觉就滚滚而落:他们离京四年,女儿一个人在定远侯府苦苦支撑,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不但被钦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还诞下麟儿。这让杜林氏又怎能不高兴呢?
班班被杜林氏抱在怀里,瞪着两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杜林氏,他正处于对世界探索的年纪,情不自禁就伸出手去摸杜林氏的脸。他一见到杜林氏落泪,就也瘪着嘴哭起来。
林辉赶忙从夫人手里将孩子接过来,一边轻轻拍班班的背,一边温声哄着道:“都是外婆不好,惹咱们班班哭了。班班不哭,班班不哭啊——”
杜林氏也赶忙将泪水擦干,班班果然就张着嘴笑起来。
杜林氏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忙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赤金的锁子来,挂在班班脖子里:“咱们班班带个金锁,保准一辈子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班班斜着眼睛看着脖子上那个沉甸甸的金锁,张着小嘴就要去咬,林辉见状赶忙把金锁从他嘴里拿出来:“小小年纪,牙都没有长一个,就是个小财迷了啊?长大了还了得?”
一屋子人就笑起来,班班见屋子里欢声笑语的,他虽然听不懂大家说什么,但是也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一家人坐在浅云居说了一会儿话,门房上就有人来禀报说镇国公夫妇携世子和两位表姑娘过府。
林辉夫妇和崔叔明赶忙出门迎接。杜裴氏一见到自己姐姐,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她冲上前一把将姐姐抱住,姐妹两个就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杜若兰和林婉城从旁劝了一阵,姐妹两个好不容易止住悲痛,林婉城就赶忙吩咐安兰、丝竹准备宴席。
一家人聚在一处,和和乐乐地用了饭,自是一派欢欣的气氛。直到夕阳西下,镇国公才带着家人告辞离开,林辉夫妇也要走,林婉城和崔叔明就赶忙拦着。
崔叔明道:“婉婉早就托人给您买了宅子,只是这几天正在重新装修,就委屈您二老先在府里住下!”
林辉连忙摆手道:“我和你岳母知道你俩孝顺,可是岂有住在你们家的道理?你叔明你去随便给我们找一个客栈,我们就现在客栈里对付几天,等宅子装修好了,我们搬进去就是了!”
林婉城赶忙拦住:“那怎么行?父亲母亲舟车劳顿,怎么能去住客栈?更何况家里又不是没有宅子,你们二老别说是对付几天,就是住几年、几十年也使得!”
杜林氏赶忙道:“只要你们俩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我们老两口就算住一辈子客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林婉城听杜林氏如此说,感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按理说,身体虽然是林婉城的,但是灵魂却早换成了林梦,作为穿越而来的一缕幽魂,从真正意义上来讲,林梦并没有与林辉夫妇见过面,关系自然也不会亲近。可是不知怎么,每当想起他们二老,林婉城心头总有一股甜蜜感,当与他们二老见了面,林婉城更是觉得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密感。
崔叔明夫妻百般劝说,林辉夫妇终于答应暂时在定远侯府安顿下来,不过他们老两口到底是害怕耽误崔叔明两人甜蜜的小日子,再三叮嘱,一旦宅子装修好,自己就要搬过去。
林婉城将林辉夫妇安顿在浅云居旁边的听风阁,这里环境清幽,装修别致,十分适合老人居住。林婉城知道自己的父亲喜欢看书,特意早早命人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个书房,里面的藏书都是托花凤凉找来的,很多都是绝世罕见的孤本。林辉游览过一遍之后,高兴的几乎连嘴也合不上了。
林辉夫妇在定远侯府安顿下来,杜林氏每日就去浅云居陪着林婉城坐月子,顺便指点她的针线。杜林氏年轻时是京中有名的闺秀,一手刺绣功夫非常人能及。只不过,后来她生了林婉城,夫妻两个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一味娇宠,舍不得她做这些伤神害眼的事,杜林氏才没有将自己的本事传授给她。
现在难得林婉城肯学,杜林氏自然十分乐意做这个老师。
又过了几日,定远侯府给班班做了满月酒,平日里与崔叔明交好的大臣都纷纷过府祝贺,就连皇上、太后也命人送来了贺礼。长的玉雪可爱的班班也头一次被抱出来见人。
只见他头上戴着绣吉祥如意大福字的虎头帽,身穿大红色绣暗花的小衣裳,衬得整个人虎头虎脑的格外惹人喜欢。
又过了几日,城东传来消息说花凤凉买下的宅子已经装修完毕,林辉夫妇就坚持要搬过去。
林婉城拗不过他们,只好与崔叔明一起选了一个适宜搬迁的吉日,送林辉夫妇到新宅子里去。
花凤凉买下的这处宅子在城东,临近官道,离集市也不远,交通便利不说,平日想要买点什么东西也十分方便。
这宅子从前是一个富商所有,虽然不大,但是亭台楼阁修建的十分精致,小桥流水点缀的分外可人。后来,林婉城托花凤凉买宅子,那富商看着花凤凉的面子才勉强答应出售。
花凤凉领着林辉夫妇、林婉城夫妇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只见色色妥切,样样齐备,林婉城十分满意,就连班班也“咿咿呀呀”地拍手称赞。
林婉城就道:“还是花公子的眼力好,要不然,怎么可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成为咱们大周朝一等一的富贵人呢?”
花凤凉听了十分受用,但有林婉城的父母在,他也不好得志便猖狂,只得谦虚道:“哪里,哪里,这地方从前是我朋友的私宅,他品味不俗,风格高雅住的地方自然不差,不知伯父伯母可还满意?”
杜林氏笑道:“岂止是满意,只怕整个京城也找不出几所如此精致的宅子。花公子当真是费心了!”
花凤凉听杜林氏夸奖他,赶忙摆手道:“伯母若不嫌弃叫我凤凉就好,我不过就是帮忙问了一下罢了,真正费心、出银子的还是婉城。”
林辉见这个青年虽是商贾,但身上并没有一丝铜臭气,年纪虽轻,但是做事极有分寸,不由就高看了几眼:“叔明和婉儿有凤凉你这样的朋友,当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花凤凉纵使脸皮厚,但是被他们一家人一人一句的表扬一遍,不由也有些脸红。林婉城看出他的不自在,赶忙就将话题扯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用饭吧!”
众人没有异议,就一同往大厅里去。
闲暇的日子简单而又平淡。林婉城没事的时候,就跟安兰、丝竹一起教班班说话。
大约是基因的原因,班班似乎比寻常人家的小朋友聪慧一些,在林婉城和两个丫鬟的教导下,他很快就学会了最简单的词语,诸如“爹”、“娘”,也会用简单的字词表达自己的欲求,饿了他就抱着林婉城的大腿喊“饭”,渴了就抓着林婉城的手指头喊“水”,不过他吐字还不太清楚,林婉城往往要听好几遍才能明白他想要什么。
时间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两个月,已经进了隆冬,纷纷扬扬的大雪也下了好几场。班班年纪还小,林婉城不敢让他出门,只将他裹得严丝合缝的丢在炕上,随他蛮炕乱爬。
腊月的一个早上,天气干冷无风,林婉城坐在炕头一边看顾着班班,一边听小丫鬟们把房檐上的冰凌弄下来。
小丫鬟在窗外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林婉城虽然看不到,但是也能感觉的她们的欢心。林婉城正听得入神,安兰的声音忽然在窗外响起:“你们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不怕扰了夫人的清净吗?”
林婉城心中不由暗暗奇怪:安兰虽不似丝竹那般活泼,但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几时见她发过这样的脾气?
林婉城隐隐觉得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就收拾情绪等着安兰进门。
果然,安兰掀帘子进了屋,她一脸沉重地走上前,伏在林婉城耳边慢慢道:“夫人,宫里来人了!”
林婉城眼睛一眯:“宫里?什么人?有什么事?”
安兰看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捂着林婉城的耳朵低声道:“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他说太后娘娘凤体有碍,太医们束手无策,想让夫人进宫给太后娘娘诊病。”
林婉城慢慢放下手中的针线,了然点点头。
自从齐王伏法,太后就有些受惊。连月来,她的身体总有病痛,崔叔明早把她的情况一字不落地传回了侯府。
从前,林婉城在生孩子坐月子,自然不便进宫给她看诊,现在,班班终于满月,负责给太后看诊的太医们就长长松了一口气:林婉城是众口传唱的“医仙”,有她在,一定能妙手回春,治好太后的身体。
林婉城听了安兰的回禀,赶忙就让奶娘将班班抱走,自己也匆匆忙忙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换好了衣服,林婉城又专门去看了一眼班班:太后若是寻常的不适,宫里自然不会来请她。这么看来,只怕太后的病情相当棘手,自己恐怕要在宫里呆一些时日。她自从生下孩子,每日一早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班班夜里睡得好不好,尿布是不是该换,这次骤然要与他分别几日,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