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城满脸都是泪水,她摇着头:“不,不可以,班班不可以没有父亲。我们母子两个都要你保护,你不可以丢下我们不管……”
夫妻两人正在争执,崔叔明忽然神色一凛,抬手就将林婉城护在胸前。林婉城转头一看,只见山道上快步走来一队黑衣人。他们脸上都是喜色,在皮子的带领下摩拳擦掌就冲了上来。
皮子面对着崔叔明夫妇,不由哼哼冷笑:“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定远侯爷也有今日的下场。”
崔叔明强撑着冷笑起来:“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皮子慢慢将刀举起来:“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你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皮子不再废话,朝身后一挥手,他的那些弟兄就像一条条饿狼一样扑上来:他们有目共睹,崔叔明今天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他虎落平阳,如果能闻名遐迩的威武将军要是死在自己手下,那也是一桩吹牛的资本!
崔叔明一抖手就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来,一手护着林婉城,一手将剑举在胸前,眼神如同发怒的豹子,瞪得那些黑衣人腿脚发软。
皮子见崔叔明浑身散着冷气,知道他不过是装腔作势,所以冷笑着道:“兄弟们,崔叔明已经不行了!咱们一拥而上,一定能将他杀死,到时候,主子重赏下来,咱们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黑衣人一听到“重赏”两个字,眼睛都在冒绿光,胆子也都大了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举着刀小步小步的往前挪。
崔叔明本就是在虚张声势,他久经沙场,十分清楚两军相遇气势弱的肯定要落下乘,只是没想到这群贼人竟然识破他的伎俩,这下可就难办了!
面对八九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崔叔明只觉手心里的冷汗突突往外冒:他自己死了没关系,可是婉婉……他绝不能让婉婉受到伤害!
崔叔明大脑飞速旋转,一看周围的环境,眼睛立刻就眯起来。
当年林婉城拜师时,楚玄子以“采药”为题来考验她。那天,他和林婉城一同上山,为了采摘一株石斛,双双从山上掉落下去。
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曾想那处山崖下有个平台,他们夫妻二人摔在平台上,虽然受了些轻伤,但是侥幸捡回一条命。
崔叔明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势,如果自己所料不错,那处山崖应该就在眼前。崔叔明眯着眼快速寻找,忽然,他眼前一亮,看着不远处那棵枯树暗道:应该就是那里了!
崔叔明低头看一眼林婉城,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光芒:她应该也看出来了!
崔叔明冲林婉城点点头,她马上会意。夫妻两人相拥着,不动声色地往那棵枯树的方向挪。
黑衣人忌惮崔叔明的实力,只敢一点一点往上逼,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再加上,那个平台极为隐秘,所以,他们根本猜不到崔叔明夫妇的想法。
崔叔明带着林婉城慢慢走到枯树边,夫妻两个相视一笑,崔叔明抬头冷笑道:“你们无非是想要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罢了。与其等你们动手,还不如我们自己了断!”
说完,也不等在场的黑衣人反应,抱着林婉城纵身就跳下悬崖。
皮子等人被崔叔明夫妻的过激行为吓了一跳,众人赶忙狂奔过去,只见崖下云雾缭绕,绿树遮掩,再也看不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林婉城从崖上跳下来,只摔得七荤八素,朦朦胧胧之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姐姐”。
林婉城强撑着头上传来的疼痛,慢慢将眼睛睁开,只看到乐乐那张稚嫩的脸孔在自己面前晃动。
林婉城一惊,脱口叫道:“乐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乐乐满脸脏污,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掉下来。乐乐道:“有一天,谷里忽然闯进许多穿黑衣服的人,他们……杀了师父……”乐乐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师父临死之前,让我在这里躲着……”
林婉城不由道:“这些天你都在这里藏身吗?”
乐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样子可爱又可怜。他听了林婉城的话,乖巧的点了点头。林婉城赶忙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
乐乐一指身后的山洞:“师父在这里存了很多干粮,他让我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树叶上的露水。”
林婉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暗暗吃惊:只见平台后的山洞里放满了吃的,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粮仓。
林婉城心中惊疑:师父怎么会在这里储存这么多粮食?看这幅情景,这里倒像是一个小型的避难所。林婉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就告诉了楚玄子,莫非从那时起,楚玄子就偷偷将这里建成一个秘密的避难所?
楚玄子的种种行为,让林婉城相信了崔叔明的猜测:师父惹了仇家才躲在仙云谷隐居,一直以来,师父都在担心仇家会寻上门,所以,就在发现这个秘密场所之后,将此地改造成避难所以备不时之需。
林婉城看着乐乐吓得身子都要发抖,却还是咬牙坚持,不由想起了班班,心里一阵心疼。她拉住乐乐的手,低声道:“乐乐,害怕吗?”
乐乐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装了喷嘴的竹罐子,坚定道:“师父给了我这个防身,所以我一点也不怕。”
林婉城好奇地接过罐子摇了摇,听到里面哗哗作响,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乐乐挠挠头:“这是师父给我防身用的,他说这里装的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药,叫……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我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师父怕那些黑衣服的人伤害我,就把这个交给我!”
林婉城心中一动,瞪大眼睛道:“这是不是叫闻香落马?”
乐乐高兴地叫起来:“对对对!这就是闻香落马调制的。这东西药性猛烈,沾着就死,师父害怕那些黑衣服的人伤害我,所以特意给我防身。”
林婉城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这真的是闻香落马,那叔明不就有救了吗?她走到崖边,让乐乐退到安全距离,然后掩住口鼻,对准崖上的荒草一喷,只听“呲——”的一声,喷嘴里喷出一团紫色水雾,凡是沾染上的植物应声枯黄。
林婉城心中的阴云顿时散了大半:这正是闻香落马无疑。她激动的眼泪几乎要流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崔叔明,心中一笑:叔明,你安心的睡吧,等你一觉醒来,就一定会雨过天晴的!
崔叔明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等他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就看到林婉城满脸紧张地看着他,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子,依稀是齐乐的模样。他们不是跳到断崖下的平台上来了吗?齐乐怎么会在这里?
崔叔明还来不及问,林婉城就扶着他的胳膊,激动道:“叔明,你……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一点?”
楚玄子在后面的山洞里存放了一一个小药箱,里面有些制成丸剂的常用药,还有一小卷银针。林婉城已经找到了闻香落马,就立刻着手为崔叔明祛毒。
祛毒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但是以毒攻毒毕竟只是林婉城自己的猜测,林婉城还是有些担心它的疗效。
崔叔明皱着眉仔细感受了一下周身的血气,只觉得从前那种拥堵的感觉一扫而光,呼吸平顺、精力充沛,崔叔明疑惑道:“怎么感觉……像是解了毒一样?”
林婉城才终于高兴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叔明,你终于没事了!”崔叔明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婉城就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崔叔明将身后的山洞环视一遍,不由感叹道:“师父果然是在躲避郑王府的人,只是……他到底跟郑王结了什么仇呢?”
林婉城脸上一顿,伸手从胸口处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是师父留下的,他临死之前,嘱咐乐乐转交给咱们。”
崔叔明拧着眉接过来,看那信封的封口已被拆开,料想林婉城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崔叔明抖手将信纸展开,借着日光读了起来……
崔叔明将那封信一字一句读完,只觉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师父竟然还有如此曲折离奇的经历。
夫妻两个陷入沉默,乐乐就在一旁拉着林婉城的衣袖道:“姐姐,师父的信中都说了什么?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杀害师父?”
信中所写是楚玄子的私事,而且,就乐乐目前的年纪来看,他并不适宜知道这些,林婉城只好摸着他的头温声道:“乐乐乖,这些事……姐姐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乐乐乖巧地点头:“好。可是,姐姐,师父不是说山谷外的毒瘴很厉害么?那些坏人怎么还能进得来呢?”
林婉城心中一酸,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回头看一眼崔叔明,就只见他也是一脸懊悔地垂着头:想来,叔明也已经知道实情了。
几年前,林婉城来仙云谷求医,在山谷的入口处,她遇到了重伤的崔叔明和他的两个小厮余庆、费明。
林婉城一见到费明,就擦绝他并非良善之辈,还曾经委婉的跟崔叔明提起过。崔叔明却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想来,他早就得知了费明的身份。
后来有一次,白华派人送了补养进谷,费明奉命去谷口迎接。为了方便搬运补养的人进谷,楚玄子给了费明一瓶子破障丹。
那瓶解药有百粒之多,用剩下的几十粒应该是被费明私藏起来了。
后来,崔叔明重回战场,费明就“意外”死在那场战火中,而他私藏的那瓶破障丹,应该就到了他的主子手里。
只是林婉城还有一事不明:“费明得到破障丹也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郑王怎么等到现在才对师父动手?”
崔叔明冷笑道:“我早知道他是郑王的人,但是未免打草惊蛇,就没有轻举妄动。从仙云谷重回战场后,我生恐他会走漏我受伤的消息,所以,日夜派人紧密监视,他也就没有机会把消息和破障丹献给郑王。后来,我找了个机会,让他战死,他的那些遗物就被家人领回去了,想来,那瓶破障丹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