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风正是想让儿子领水利工程阅历一番增添晋升资本,自是无异议,回到府里,谆谆叮嘱,让许庭芳入朝领旨。
朱竮封了许庭芳河督之职,全称为“江南五州四府河道总督”,负责水患最频发生的济阳府、淮定府、安扬府、济洛府和余州、和州、滁州、潞州、平州的运河沿线引水灌渠工程,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领五品俸禄仪仗。
另派工部原来负责河道水运的两名主事丁仰和宋平协助。
让简雁容随行一事,朱竮并没有明旨,连许临风都没说,怕横生枝节,只让陈擎给许庭芳和简雁容两人传话。
许庭芳听得传话,愣了愣,这几日借着受伤半步不出府门,亦不见严容来探,心中只道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谁知却要一路结伴南下。
晚上灯下沉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辗转不安忐忑难宁。
陈擎在许庭芳处只是传了圣喻便走,跟简雁容说话时却不然,语重心长说了许多,讲朱竮对她寄予了多大厚望多么器重她,只差没说,大偃的半边天需要她顶起来。
把简雁容意欲冒死抗旨的话尽堵住没有机会说出来。
呜呜!人家不要做国之栋梁好不好!人家只想赚几个小钱,平平安定过一辈子。
何况,先前请皇帝帮她救简家小姐没坦言相告自己就是许庭芳要求娶的人,眼下再说亦不能够了,欺君之罪啊!
陈擎问姓名,简雁容纠结了些时,未敢实说,还报了化名严容。
又没要给她封官,只做个幕僚,陈擎也没细追问。
据他看来,严容既是程府的人,也算知根知底了,没细问的必要。
怎么办?便是敢冒着杀头之罪随许庭芳下江南,这一走快则半年一年,慢则两三年,程秀之那头亦无法推托。
简雁容哭丧着脸,在告假半月期满的前一天回侍郎府。
只能跟妖孽坦言,请妖孽帮她在皇帝面前说情禀知身份了。
侍郎府上房正厦面前新添了几块玲珑山石,山石缝隙栽了许多异草,牵藤引蔓,垂山巅穿石隙,味清气爽,非花香之可比,房子另做装饰了,绿窗油柱,比前少了精致多了清雅,粗粗看着,竟是有几分许庭芳居住的凌宵楼的味道。
妖孽这是怎么啦?受了打击要换心情?简雁容暗暗嘀咕,来到门前后小心翼翼先请安,未敢贸然入内。
程秀之在窗下案前拟奏折,猛抬头看到简雁容,握笔的手一顿,长长的一道墨痕在奏折上自上而下逶迤。
暖日当空照下,将简雁容乌溜溜的眼珠子映得灼灼生辉,程秀之脑子里突地便浮起“美人如玉长虹当空”一语,心道丽色不需珠钗衬,果然不错。
挨了板子鬼门关走了一回还能如此神采奕奕,这小子当真比坡上野草雪里青松还蓬勃。
程秀之不自觉地便生了忌妒。
自己何时也能像这小子一样每天快活无忧?
“给爷请安。”简雁容半日没听到回音,略略提高嗓门。
“嚷什么,进来。”有这小子在身边,日子又不会无趣了,程秀之搁了毛笔,不写奏折了。
“爷。”简雁容进得房了,瘪着嘴哭丧了脸,摆出可怜兮兮之态,小小声求程秀之救命。
还有她应付不了的事?程秀之笑,万不信的,离开书案来到软榻上斜躺下,笑吟吟道:“什么事,说来爷听听。”
这一躺,乌黑的头发从脑后披散开来,衬着如玉脸庞更白,凤眼含笑,酒意水汽有之,桃花艳色流于其中,杂色文绮彩绣暗红锦袍的领口微松了开来,锁骨露了出来,微有薄红,秀色潋滟,委实打眼得紧。
妖孽能不能不要这么诱人,简雁容腹诽,衣裳齐整时都把人迷得七荤八素,这么着带了几丝慵懒诱惑的意味,可教人怎生移得开眼睛。
程秀之见简雁容眼直直望自己,心情大好,笑得更欢畅。
简雁容脑袋跟眼睛作斗争许久方移开视线,扯了袖子抹泪请程秀之救命。
“爷,皇上命我跟随许庭芳同下江南。”
“什么?你什么时候和皇上如厮熟悉了?”程秀之猛一下坐直身体,不待简雁容回答,自己便先说了:“忘了,清芷进宫那日你帮她解围跟皇上打过照面。”
不只是那一面,自己和皇帝虽不是很熟,也算是在他跟前挂上名号儿的了。简雁容没敢实说,顺着程秀之的话点头。
“爷,你可要救我,我决不跟许庭芳下江南。”
他对许庭芳的厌恶竟至这么深么?程秀之沉吟,心中已有主意,又有些难以决断。
许临风老奸巨滑,做事滴水不漏,许庭芳再是精明,究竟初入官场,从他那里打开缺口更易,简雁容随行,自己可利用许庭芳对她的重视爱护动手脚,送上门的机会,妙哉。
然,若让她随了许庭芳下江南,这一别,不知多早晚才能见到。
那点儿不舍终是没抵过报仇的切切之心,程秀之莞尔一笑,道:“庭芳文武双全,如惊蛰春雷芒种烈阳,你跟在他身边做事,便是荆棘遍地狼虎环伺,前无桥梁可通,后无坦途可退,亦无需忧惧,他自能解决,绝好的出人头地的机会,丧气什么,只管去,回来后,爷包你富贵荣华,想入仕途便入,不想入,领了赏赐离开朝堂,都随你。”
哪有那么美的事儿,简雁容挠头想言辞,要求得程秀之帮自己眼下便推了差使。
“我听说,兴献王在打简家小姐的主意,你听说了吗?”程秀之话峰一转问道。
他问这个做什?难道已知自己是简家女儿?简雁容激凌凌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