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中毒不常见。
要在落后的古代找出这么多含有大量汞毒素的东西,也不容易。
柳蔚一开始诊断时,怀疑皇后得的是感染性肺炎,但给皇后诊病不是小事,她不敢妄下判断,又通过望闻问切一番程序后,才终于鉴别出,不是肺炎,是汞中毒。
而皇后的中毒情况,已经由慢性汞中毒,演变成了慢性肾衰竭。
肾衰竭真正到了晚期,是需要换肾的。
开刀缝合,毕竟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操作,取肾换肾,却需要两个人以上,自来到古代后,柳蔚给人开脑不在话下,却从未试过为人换肾、换心。
要知道,这并不是血型相同就能做移植手术,关键是细胞融合,否则术后若产生排斥行为,病人情况甚至会比没做手术前更严重。
索性,皇后的病情还不到末期,他是因汞中毒而产生的肾衰竭,属于并发症,而她中的是慢性汞毒素,因此也算给了她的肾,一个缓和的机会。
柳蔚对于宫廷侵轧,妃后内斗没有兴趣,因此哪怕相夫人一口一个“辛贵妃罪当诛杀!”,柳蔚也没插一句嘴。
说到底,皇后也没证据说这毒就是那位辛贵妃下的,只因两人平日素有恩怨,故此有所连线,但柳蔚还是提醒了他们一句:“凤吟宝座倒好说,可一些贴身的首饰用品,却非亲近之人,无法碰之。”
柳蔚也是想到这个,方才才示意相夫人清场,谁知道皇后身边,有多少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呢。
她能想到的,皇后与相夫人自然也能想到,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所怀疑。
可怀疑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杜绝,中毒已经长达五年之久,现在当务之急,除了追究幕后黑手,更紧迫的是,如何才能治好病源。
想到这里,相夫人一双眼已在柳蔚身上转了不下四五次。
柳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先道:“在下定当竭力。”
到底是云席的姑姑,出了这种事,医者仁心,她都插了一脚,自然不可能现在袖手旁观,还是那句话,有得救。
虽说麻烦些,但还不到绝症的地步,总有机会。
相夫人果真松了口气,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又为自己之前的轻视,而感到赦然,好声好气的道:“瞧我这人,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柳蔚笑着说:“在下姓柳,单名一个蔚字,不过在下素来爱着男装,若是可以,还请夫人莫要直言在下女子身份,毕竟这一身男装,却口称女子,总是有些怪异。”
相夫人听着,正要下意识应承,却又猛地一顿,抬起眼来:“柳……蔚?”
柳蔚点头,以为相夫人不知是哪两个字,便道:“杨柳的柳,蔚蓝的蔚。”
相夫人眉头当即拧了起来,神色有些怪异。一旁的皇后在乍然知晓有人潜伏在自己身边,对自己下毒五年之久后,先是沉思排查身边的亲近之人,而后没有头绪,却听这位姑娘或有救治自己的法子,心中自喜,中毒带来的气愤,也随之舒平一些,
她调整心情,对柳蔚笑道:“名字极为好听,若是能成一家人,就更好了。”
柳蔚但笑不语,她和云席是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在她眼里,云席就是个小孩。
柳蔚在青凰殿一呆就是两个时辰,本还说早去早回,可皇后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故此忙来忙去,愣是忙到晌午过后。
午膳时,皇后硬是将柳蔚手中的笔抽开,语气还算轻松的道:“都五年之久了,还在意这一小会儿吗?难为你忙了这般久,该是好好休息休息,来,陪本宫用膳。”
柳蔚被拉到了外殿,桌上已经摆好了佳肴,相夫人也在那里,见柳蔚过来,便让她坐在皇后旁边。
柳蔚的身份不是大夫,她是作为皇后娘家的亲友而来的,受到的自然也是皇后娘家人的待遇。
皇后对柳蔚的体贴是摆在明面上的,柳蔚不知道皇后这是故意做给身边的钉子看,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总归,这餐膳,她用得很好。
菜色合口,气氛合宜,偶尔皇后还会说点自己小时候学医时的趣事,与柳蔚颇为相投。
倒是相夫人,从柳蔚说出自己名讳后,便一直沉默。
用膳时气氛正好,相夫人却也没有插嘴。
柳蔚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相夫人对自己的情绪,但对方既然不提,她便静观其变,没有率先多这个嘴。
午膳后,皇后进殿换衣,外殿只有柳蔚与相夫人两人,柳蔚就这么看着她,相夫人犹豫一下,还是问了:“你可识得柳玥?”
柳蔚是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位相夫人口中,会听到柳玥的名字。
清水镇的经历让人不悦,柳玥打着自己的名义,与人苟合的事,让她厌恶至今,更气得容棱险些痛下杀手,如今再听此人名字,柳蔚心下反感,脸上原本带着的笑,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的表情变化,相夫人看得一清二楚,她追问道:“怎么,你们不是姐妹吗?”
柳蔚语气冰凉渗人:“原来夫人是明白人,怪说您听到我的名字如此讶异,怎么,柳玥用我的名字招摇撞骗之事,您是知情人?”
相夫人谨慎道:“你一阴阳怪气,我倒拿不准了,你们的关系,到底是好是坏?”
“关系?”柳蔚横眉一扫:“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相夫人心下思忖,揣摩片刻,又问:“若我说,她死到临头,你可愿为她求情?”
柳蔚顿了一下,眉头微拧,而后似想到什么,试探的问:“珠书是您府上丫鬟?”
相夫人笑了:“你还认得珠书?”
“清风镇,一面之缘。”相夫人也不隐瞒了,直言道:“你想的没错,珠书是我身边的人,柳玥这个名字,我也是这两日才知晓的,以前她就说自个儿叫柳蔚,跟了相爷后,狐狸精似的在我跟前碍眼,我不知你们是否真是姐妹,关
系又亲不亲近,可我丑话说在前头,她既是相爷的女人,便是我们相府之人,她的命,就得我说了算,柳姑娘,你救了娘娘,我敬你这个人情,可你若想插手我相府家事,也休怪我不饶人。”
柳蔚听明白了,嗤笑起来:“怎么,夫人想收拾柳玥,怕我救她?”
相夫人面色冰冷:“养虎为患,那贱蹄子,我终归是不会留的,无论旁人说什么。”柳蔚扭开头去,却风轻云淡的道:“各人终有各人的造化,她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走,走得好,走不好,都是自己的事,我与她没有关系,她是死是活,我也不会插手,夫人与她的私人恩怨,我更没兴趣知道,总之,烦请夫人,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