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清被这么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把郡主给引出来,可不是真的想要解释啊。
“大婚前夜竟留宿花楼那等龌龊之地,今日还迟迟不归,你便是这样看重玉儿的吗?”安王妃一拍桌子,真的李家父子两人齐齐一抖,“枉我还想着将玉儿托付给你,让你好好照顾,你便是如此回报我的这番托付的吗?”
李培清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暗暗瞥了父亲一眼,只能坚持道:“小婿已经知错,还请王妃能给小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让小婿能当面给郡主赔礼。”
“若一句轻巧的知错便能将此事化解,那这世上还要律法俗规何用?”安王妃不是傻子,她虽然知晓玉儿大概已经看透此事,不再固执,但也不可能让他出来再伤一次心,“你若当真知错,便赶紧回去准备退亲之事,也省得王爷多费心思。”
所谓“多费心思”,指的自然是在李家不同意退亲的前提下,安王爷被迫无奈使些背地里的手段了。
“王妃,培清他确实已经知错,再不会做那等糊涂之事,还请王爷与王妃见谅啊。”李培清年岁不小,此时跪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觉得浑身僵硬,膝盖骨更是针刺一般地疼,此情此景,他却只能继续跪着,简直是遭了老罪了。
“虽说这亲事是必然要退的,但安王府与李家也没什么仇怨,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冲突,”安王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含深意地道,“但若是李家非要纠缠不休,这日后怎么着可就说不准了。”
言下之意,你们要是乖乖退亲,我们安王府还能不和你们计较太多,但你们若是如此不识趣,那也别怪安王爷日后翻脸无情。
李家父子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李培清攥了攥拳头,突然就梗着脖子道:“就算王妃想退亲,也该让我见一见郡主,否则这门亲事李家是绝不会退的!难道王妃有什么旁的顾忌,因此不敢让我见郡主吗?”
虽然李培清的语气有些不恭敬,但李尚书听了也没说什么,他们父子俩都知晓此事的唯一转机便在玉屏郡主身上。
若是玉屏郡主不出现,他们就算再怎么态度恭敬,也会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与其如此,倒不如用一用激将法,说不定他们真能顺利见到玉屏郡主呢?
安王妃记得咬牙,脸上的气恼微微浮现:“真是笑话,堂堂郡主岂是你说见便能见的?你倒真是将自己当成郡马了不成?”
李培清梗着脖子跪在那里,一副不让他见到玉屏郡主他便不肯走了的样子。
安王妃怒极反笑,语调突然就有了微微的上扬:“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我便好心让你见一见故人。”
这件事既然是安王妃一手谋划的,她自然不会顾前不顾尾,任由李培清这么无理取闹,当下她轻拍了下手,便见一个婢女引着一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李培清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因为背光,他开始的时候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只能瞧出是一位年轻女子,他本欢喜地以为是郡主来了,刚要露出苦情的表情来,却在下一瞬浑身都僵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只是瞥了李培清一眼,眸中写满了哀伤,她一步步走进来,最后停在与李培清并排的地方,只是李培清是跪着的,而她是站着的。
“民妇素素见过王妃。”女子微微福身,却下意识地扶住了腰部,看起来动作很是小心翼翼,而素素既然以“民妇”自居,便代表她已经嫁了人。
此时李培清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煞白,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了。
“素素你如今有孕在身,切勿久站,快请坐下吧。”安王妃面对这人时,倒是一派的从容温和,眸中甚至还闪过淡淡笑意。
素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扶着腰坐了下来,口中道谢:“多谢王妃赐座。”
李尚书并不认得这女子,但见儿子见到这人后神色的巨变,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当着安王妃的面,他又不能直接质问李培清,只能不住地给对方使眼色,可对方却一副傻掉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李公子,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难看?可是身子有哪里不适?”安王妃好整以暇地看着李培清,欣赏似的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李培清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但是状态和之前可是完全不一样了,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看都不敢看向一侧坐着的女子:“王妃,我……”
一开口,才听到李培清的声音已经十分沙哑。
“李公子,你怎么了?你难道想说你并不识得这位素素姑娘吗?”安王妃轻笑一声,语气讽刺无比。
李培清的额前已经挂了无数微小的汗珠,但他却不敢去擦:“我……我……”
结果“我”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此刻他当然想一口撇清自己与这人的关系,但安王妃既然能找到这人,甚至把她接进安王府,自然是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自己若贸然否认,只怕更会惹恼了安王妃。
“素素姑娘,你可认得这位李公子吗?”安王妃转头看向素素,顺便便换了副柔和的神色,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想在算计人的坏人。
素素攥了攥粉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回王妃,这位李公子便是民妇的相公。”
“哦?可是我听闻这位李公子至今尚未娶亲,且与我的女儿玉屏郡主有婚约在身,又怎么会是你的夫君?”安王妃的语气听着似乎很是柔和,但实则每个字都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就算这女子也是受李培清欺骗的人之一,但她又怎能与自己的宝贝女儿相比?所以在安王妃看来,无论是李培清,还是这些个与李培清有着牵扯不清关系的女子,都是一样可恶的。
想起往事,素素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怨恨的目光看了李培清一眼后,哽咽道:“民妇不敢欺瞒王妃,民妇与李公子两年前便相识了,那时民妇并不知晓李公子的身份,只觉得他为人仗义,又十分体贴,便与他结成了夫妻。可谁知……呜呜……”
后面的话因为哭泣声而断断续续得让人听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在场其他三人对这件事的判断,安王妃冷笑一声,质问道:“李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还想说你并不认得这妇人吗?”
“我……”李培清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滴落下来,他快速地转动着眼珠,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道,“我那时也是一时糊涂,我并非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的?就算两年前你不是有意的,可这女人腹中的孩子只有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前,你与玉儿成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你难道也不是有意的吗?!”安王妃克制不住怒气地拍案而起,冰冷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扎在李培清的身上,“李培清,你真是很好啊!”
李培清吓得浑身一抖,再也装不出先前那副样子,直接趴到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道:“王妃恕罪,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等我回去就把这孩子打掉,回去就……”
李培清的胡言乱语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而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培清的亲生父亲李尚书。
李尚书删了李培清一巴掌后,整个人都有些颓废了,他用手指着李培清,恨铁不成钢地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竟然能当着这个已经怀了自己孩子的女子的面,说要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打掉,这人得狼心狗肺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李郎,你怎么能……怎么能……”素素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当然更多的是感到伤心和绝望,她竟然亲口听到那个往日对她甜言蜜语的男人,亲口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屋外站了太久,再加上此时情绪波动太大,素素突然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唔,我的肚子……好痛……”
安王妃看戏似的看着这三人,听了这话,倒是非常好心地道:“快扶她进里屋躺着,再去请大夫过来瞧瞧,一定不能让这个孩子出事。”
安王妃可不是什么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出于善心才说出这番话的,事实上她真是巴不得这个孩子没了,但她更愿意看到的是这个孩子是在李家、李培清的手里没了,这样才能让这个女人更加痛苦、更加无助。
李培清在被打了一巴掌之后,整个人似乎突然激发出了另一种状态,他捂着脸,突然低声笑了几声,然后用有些癫狂的声音道:“郡主呢?郡主在哪儿?我今日一定要见到郡主!”
“李公子这么急着要见本郡主,是有什么事吗?”话音刚落,便从屋外传来玉屏郡主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