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呢!”李甲话音未落,已经照着赵猛的后脑勺拍了一掌。
众人一时哄笑起来。
就在这时,有内侍过来,见了孟昱,先行礼,然后道:“大将军,陛下有请。”
孟昱的神色不禁一黯,伸手请内侍带路,然后朝众人笑笑,便辞别而去。
看着孟昱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谁道:“你们说,陛下能留下将军不?”
赵猛抢先道:“你们几时见将军违拗过陛下旨意了?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也着实没见过似将军这般一心一意的了。打从陛下还不是陛下起,将军对陛下倒比对嫂夫人还上心……”
“赵猛!”
李家突然大喝一声,赵猛骇得一缩脖,摸着耳朵怒道:“你疯了!想吓死你爷爷!”
李甲朝四周看一眼,又使了个眼色。
赵猛这才惊觉失言,遂闭口不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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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庄一早已经听见朝堂变故,见宋扬灵气色不好地回了勤政殿,也不敢多问,屏息凝神帮她卸了冠冕。满室人动,却寂寂不闻语响。
平地里蓦地响起宋扬灵的声音:“孟昱尚未出宫,立即着人宣他觐见。”
槐庄担心其他人不够分量,亲自跑出去交代。
不多久,果见两个内侍带着孟将军到来。她急急忙忙入内禀报,出来时便将所有人都带走,又悄悄拉上了门。
孟昱平静地行礼,然后站至一侧。
宋扬灵冲口而出:“你不能走!”
孟昱仰起脸,眼中有清凉的光:“四海已定,异己已除。末将一介武夫,只懂攻城,不知治国,于陛下而言,再无用处。”
字字句句将宋扬灵的解释堵得无路可退。她像丢盔弃甲的逃亡者:“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亦知道我为何坚持要走。只有这个结果,是你再算不了,也改不了的。”
宋扬灵心虚地不敢看他。垂下头,口中喃喃:“我实在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孟昱看着她嘴角轻微抽搐,整个身体瑟瑟发抖。可是他已经再感觉不到心疼。胸膛里空荡荡的,不会为自己疼,自然也再不会为任何人疼。
他几乎是茫然地问出:“我同婉琴成亲,是你算计的?”
……
沉默将空气挤成齑粉。
宋扬灵觉得她的骨节在一寸寸碎裂。
“是。”
她亲眼看见自己的不择手段。
孟昱眼前像罩上白茫茫的雾。原来亲耳听到她的证实,也不过这样。他微微一笑,并不行礼,直接转身,朝殿外走去。
步伐坚定且从容。
槐庄正坐在廊下栏杆上。隐隐传来的说话声,虽然模糊,却很平和。她想,大约没什么事了罢。
一抬头,便看见孟昱推门而出。
她赶紧起身行礼。
孟昱却像没看见她一般,径直去了。
槐庄扶着栏杆,疑惑地望着孟昱逐渐远去的背影。
到中庭处,他突然停下来。肩头微微一晃,身子超前一倾。一股腥甜乍然涌上喉头。他赶紧抬手去擦。冰凉坚硬的铠甲碰着嘴唇,像刀锋迫近。
擦完,垂下手,继续朝外走。袖口处一团殷红,鲜血拉出长长的丝线朝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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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灵亲眼看着孟昱一步步走到大殿门口。突然停下,转过身来。
她心里骤然涌上狂喜,以为他留有余地。于是立即从榻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
“末将一世情长,分文不值。陛下一身谋略,求仁得仁。到如今,愿陛下你千秋万代,江山永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掉。
宋扬灵脚下一顿,身子渐软,瘫坐在地上。那年,他说:“朝堂险恶,我这一块总是无虞。”言犹在耳,如长堤溃塌。
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可是抵不住绝望如浪涛打来,逼近七窍。就像溺水的人,被窒息扼住咽喉。越来越难以忍受,她发出大声的呼吸声,后背颤抖如筛糠。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开始剧烈地咳嗽。五脏六腑都像要呕出来。
槐庄在外听见动静,吓得赶紧往殿内疾走。一时宫人齐聚,忙乱做一团,端水的端水,撑扶的撑扶,打扇的打扇。
槐庄声音像被火烧透了一般:“还不赶紧请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