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事前关照过不要靡费,是以宋扬灵带着由康驾临金府时,排场并不十分盛大。金府是费了心的。不说其他,且说菜单,找京中名厨改了好几遍不算,最后还找书法名家誊录了一遍,以备陛下过目。
宋扬灵心思哪在酒席上,不过给足了面子,夸一回,赏一回。因金府还预备了戏文,忙忙闹闹好一阵,她才得着功夫去见由仪。
因由康不便进去,便只宋扬灵进屋。槐庄领着八个宫女在外间候命。
由仪见了宋扬灵,欢喜无限,赶紧行了礼:“我还当要过几个月进宫才得见母皇了。”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宋扬灵忙携了她,拉至榻边坐下:“恢复得好?胃口好不好?”
由仪一连点头不停:“都好都好,就是这个月关在屋子里,闷坏了。”
“调养好了,你要去哪里不成?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由仪嘻嘻一笑,又问:“母皇连日可好?还每日操劳?回头我要问槐庄姑姑的,每日可都按时歇了?”
宋扬灵不禁一笑:“你倒管的宽。我素来康泰,你无需担心。”
由仪的声音低了低:“我在宫外,不能时常见着,自然是担心的。”
宋扬灵心中一热,摸着她的头道:“还是女儿贴心。”
由仪赶紧道:“由康也关心母皇得紧,只是嘴笨,不爱说。”
宋扬灵笑笑:“你们孝顺,我心里明白。我刚看陵儿,倒是活脱脱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由仪摸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眼睛圆。陵儿他后生家的,我倒希望他眼睛像他父亲。”顿了一下,又道:“像母皇更好,凤目狭长,有气魄。”
宋扬灵一笑:“男儿气度皆是后天养成,你急什么?”
由仪笑了笑,偏着头托腮似想了些什么,突然问:“姑母还时常在宫里?沁柔姐姐也常进宫?”
宋扬灵点点头。她不解由仪可以突然提到蔺桢母女,只笑着瞧她。
由仪被瞧得发虚,不好意思地一笑:“母皇觉得沁柔姐姐如何?”
宋扬灵一听就明白了,道:“模样虽比不过你,也是好的。性子嘛,倒与她母亲不同,温温吞吞,肯迁就人,也识大体。”
“母皇中意她?”
宋扬灵却不答话,只端起茶盏,放到唇边,双眼微微一阖,慢条斯理地啜茶。
由仪却急得不得了,拉着她的袖子:“母皇到底觉得如何?”
“你姑母来看过你了?”
由仪也不笨,听宋扬灵如此问,便知道她猜着了□□,索性笑开了:“什么都瞒不过母皇去。前几日,姑母来看我,说起沁柔的终身大事,好不发愁。母皇也知道,沁柔就是姑母的掌上明珠。模样不好的怕妹妹不中意,家底不好的怕她吃苦,更怕不是知根知底,将来嫁过去受委屈。儿臣想着咱们一处长大,自小由康和沁柔格外亲厚,若是能凑成一对,于他二人,岂不都好?”
“你在你姑母面前担保了做媒人?”
“倒也没说死,儿臣想着还得先来讨母皇的主意。”
“到底是终身大事。譬如你,若非你不反对,我亦不会将你嫁到金府。”她笑容不减,眼中精光却渐渐聚集,瞧着由仪:“由康是怎么个态度?”
“这……”由仪踌躇了一下,才道:“他倒是没同我说起过什么。据我看来,他心里应是有沁柔的。不知母皇知不知道,好些母皇赏我们的东西,转头我瞧见就上了沁柔的身。”
“行,我明白了。这事情我放在心上。你调养好,也时常地进宫来走走。”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话,才依依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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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辰并不算晚,回宫途中,经过白水桥时,宋扬灵想起陈绍礼府邸离此不远,便叫停了车马,说要过府一叙。
由康担心安全,欲出言阻止。
宋扬灵却道:“不过喝杯茶而已。况且皇城之中,又不是别处。难得出宫一趟,与故人叙叙旧罢了。”
由康无奈,只得答应。
陈府狭小,家中人口亦不多。陈绍礼听闻陛下驾临,紧张得如临大敌一般,将家中上下几十口调集一处,恨不能围得铁桶相似。
宋扬灵倒自在,见了陈绍礼,冲由康笑道:“陈大人在刑部多年,熟知律例,又经验老道,最难得还有一腔热血,当年为民请命不惜辞官。你去跟陈大人坐坐,请教请教。”
由康挽一挽袖口,躬身笑道:“儿臣慕名已久,只可惜一直无缘深谈。”
陈绍礼连连摆手:“微臣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