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三老太爷刚刚从花鸟鱼虫的早市回来,拄着拐杖神采奕奕地走向凤府大门。
刚刚走到大门口,斜里的街上突然走出来几个人,都是附近街巷里邻近着住了大半辈子的老街坊。
几人一见三老太爷,纷纷上前来打招呼见礼。
三老太爷昂首挺胸地跟老街坊应酬着,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淮迁城内外的百姓们对他的敬重感激。
这自然是因为他养出了一个好曾孙女。凤照钰治好了淮迁里的疫病,还拿自己的庄子当隔离所,不管是富家老爷还是种地的泥腿子,统统收治进去,一视同仁地精心医治。
现在淮迁城里谁不赞他凤家三房教出了一个活菩萨一样的好女儿。
以前三老太爷还觉得凤照钰老往外跑太不守规矩,哪像别人家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觉得丢了面子。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凤照钰的作为着实给他凤家三房大大地长脸。
如果说凤云宁和凤云飞给凤家带来的是荣华富贵,那凤照钰给凤家带来的就是领人景仰的名望,是左邻右舍的尊重。
三老太爷是个极要面子的老头子,以前别人虽然艳羡凤家,却也会暗中讥讽他们靠的是女儿的裙带关系,毕竟凤云宁上位的过程并不光彩。如今他走在街头,那些老邻居老街坊话里话外真心的敬重,远比从前那些恭维谄媚来得让三老太爷舒畅。
简直舒畅极了。
他不如大老太爷看得透彻想得长远,他只是直觉得认为凤照钰其实比凤云宁要拿得出手。
那些养在深闺的名门之女,不管是才名远扬还是贤名闻世,哪里比得上他的曾孙女一双素手就能与阎王爷抢人的本事?
和几个老街坊站在大门外面闲聊了几句,便见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地驶来,停在凤府的大门外面。
三老太爷疑惑地看过去,只见那赶车的小哥向他露齿一笑:“可是凤府的三老太爷?凤大姑娘的长辈?”
萧御刚刚起床穿衣,百灵就从在外面拍门,兴奋地叫道:“姑娘,姑娘,世子爷来了。”
来就来吧,他是来见凤家长辈的,凤家长辈又不会把他叫出去见客。萧御有些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精神不振地系着衣裳上的绳结。
就是不知道谢世子会跟三老太爷他们说什么。
前院的书房内,三老太爷战战兢兢在陪坐在下首,偶尔偷偷地看一眼端坐品茶的那位元王府世子。
他也听说了凤照钰在治瘟疫的时候认识了这位贵人,那些爱嚼舌的后宅女人们私下里传得甚是不堪,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位会直接上门。
难道是来提亲的?可是哪有自己给自己提亲的道理?连个媒人都没有,这也未免太轻视他凤家女儿了。
或者是来讨要钰儿做妾的?想想这种可能还比较大一些。再怎么样凤家的门楣也远远够不上元王府的门槛,未来的元王妃也不可能是一个抛头露头给人看病的大夫。
三老太爷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心里不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更加为难起来。
如果这位世子爷开口要人,他到底是给不给啊?!
待要不给,他没胆子不给。给了的话,大老太爷最近可把钰儿看得很重,他敢把钰儿送给这家伙当妾,大老太爷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年已花甲的三老太爷想起大哥的沙威棒,仍旧两股战战。
谢景修放下茶碗,看向他。
“凤老太爷,我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商。”谢景修缓缓开口道。
三老太爷忙打起精神,谄笑道:“世子请说,请说。”
谢景修道:“明日我启程回京,想邀凤大姑娘同行,还望凤老太爷准许。”
三老太爷面上的笑意一僵,果然来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把他钰儿要过去同行,连个名分也不给?!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种要求不但大老太爷不会同意,连他也不能同意。
三老太爷虽是忌惮王府势力,却也不容许这个男人这样作践自己的晚辈,何况最近他正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给他长脸的曾孙女。
“这、这于礼不合吧。”三老太爷强笑道,“不瞒世子爷说,我这曾孙女性子顽劣,不服管教,您看看,在这家里就没人能管得住她……”
“凤大姑娘很好。”谢景修打断他道。
三老太爷心里浮起一丝怒意。这、这、简直欺人太甚!他这是委婉的拒绝,不信这位谢世子听不出来,却如此分毫不让,当他凤家是什么?当钰儿又是什么?
三老太爷堆着笑道:“多谢世子爷夸奖,这是我那小孙女的荣耀。她能入了世子爷的眼,那是她的福份,老朽本不该拒绝的。只是,如今孙女儿大了,我们家里这正准备给她说亲呢,这个节骨眼儿上,实在是不好让她陪着世子上京城。只能、愧对世子爷的厚爱了。”
谢景修长眉一锁:“说亲?”
三老太爷连连点头:“正是。”他打定主意应付了谢世子就赶紧相看个差不多的人家把钰儿嫁了,省得这些权贵又来作践别人家的好孩子。
宁为寒门妻,不作豪门妾。三老太爷懂得这个道理。
谢景修沉吟了片刻,看向三老太爷。见这老人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似乎生怕他再提什么无理要求,谢景修反倒柔和了一分。
凤家后宅不省心,至少这个老人尚有几分真心实意。
“只怕不行。”他说道,见三老太爷果然脸色大变,谢景修笑了笑,道:“凤老太爷有所不知,老王爷因旧伤复发,体弱难行,因此想请凤大姑娘随行。大夫虽多,奈何老王爷只信任凤大姑娘。”
三老太爷一怔。不是要讨钰儿做妾,是为了找个大夫照看元老王爷?!
“不知凤老太爷能否割爱?”谢景修道。
“这……这、自然,自然的!”三老太爷忙道。
这种要求他是不好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