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这根本就不是事实!”翠微翁主放下杯子双手捂住了面孔,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顾倾城递过去一块手帕,“玥姐姐,我知道了……”
翠微翁主愕然抬起头来:“你?你……你知道什么了?”
顾倾城微微苦笑,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萧凤昱后来会逼宫,完全是家学渊源啊!
“倾城……”翠微翁主声音都在颤抖,“你知道什么?此事乃是宫闱秘史,你怎么可能知道?!”
“姐姐,”自己匪夷所思的经历是不能说的,顾倾城垂下眼睛,“都是我猜的。这些事情有些巧合,而且你的神色也已经表露出来了。当年那一切,包括大皇子殒命,只怕都是当今皇上的手笔吧?至于他自己受伤,一则是苦肉计,二则也是为了撇清自己……”
翠微翁主霍然站起,脸上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你……”
顾倾城吓得脸都白了,忙按着她坐下:“有话慢慢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可禁不起你这么折腾!”
翠微翁主又缓缓坐下,果真觉得腹部微微有些胀痛,忙伸手轻轻安抚,口中喃喃低语:“宝儿乖……”
顾倾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柔声道:“姐姐,你素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你一跟我说起这件事,你的语气和神态已经说明一切了,正因为事实的真相太出乎意料了,所以你才不能接受……”
翠微翁主的眼泪又无声滑落,“倾城,你不知道,我虽然只是个翁主,但是从小在皇宫长到六岁才被母亲接出宫来。皇帝舅舅对我极尽宠爱,我原本以为他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格外疼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确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才让我长在皇宫,却不是因为疼爱,而是为了掣肘母亲!
“他一直疑心,当年母亲藏匿下了一支私军。可是他也不想想,母亲又不想做女皇,藏匿私军做什么?所以我大哥才会意外身亡,那之后母亲一直不能顺利产下孩子。直到大家都认为母亲再也不能生了,母亲才有了我。可是,我还没出生,父亲就……”
翠微翁主说到这里放声大哭。
顾倾城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无声相陪。
翠微翁主哭了好一阵才收住眼泪,顾倾城拿帕子帮她擦干净脸,又亲自准备了温水帮她净面、匀脸。
翠微翁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瞧瞧,我比你大了好几岁,却始终没有你沉稳。”
“这便是旁观者与当局者的区别,”顾倾城轻轻叹息着,“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要往前看。”
翠微翁主深深叹了口气:“这个道理谁不懂?只是心里这道坎未必人人都能迈得过去。世人都说皇帝舅舅对母亲十分敬重,可是那哪里是敬重,他那是忌惮!当初父亲故去,母亲若不是挺着肚子以死威胁,只怕这世上便没有我楚玥了!”
顾倾城委实不知道,翠微翁主的身世这般复杂。沉默一刻,说道:“姐姐不会无缘无故想起这些往事吧?”
“嗯,”翠微翁主点了点头,“说起这些旧事,我固然难过,可是毕竟没有亲见,我在宫中那些年年纪小,又受尽了宠爱,自然也没什么感触。可是如今却不同。你也知道,六郎是和我一起长大的,虽然六岁之后我搬出了皇宫,但还是隔三差五进宫去玩。我和四哥、六郎是最能玩到一起的。
“可是四哥毕竟年纪大些,过了十二岁便不和我们一起玩了。所以这些表兄弟表姐妹之中,和我关系最好的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公主表妹们,而是六郎。
“所以我才知道六郎这么多年活得是多么不容易!你别看邢皇后表面看起来端庄大度贤淑宽厚,但其实她恨不得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个女人,皇子只有她的亲生子才好!
“但凡她觉得某位妃嫔多受了宠,或者哪位皇子能够威胁到萧凤昱的太子之位,她便会想方设法把那人除掉!
“否则你以为这么多年来,宫中女人虽然看起来不少,但是能够威胁到她地位的却几乎没有?而皇子,活下来的算上那位见不得人的秦洛,也只有这五个?”
顾倾城沉默,面上的寂然是完全与年龄不符的,这也使她看起来比同龄女孩子多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翠微翁主喝了几口水,带了几分无奈:“人生在世都是不容易的,我若不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凡表现出一点精明能干,只怕也活不到如今了。母亲之所以同意我嫁给何煜,还是因为何煜只是个书生,家里也简单,若我喜欢的是个文武双全的或者能够挥斥方遒的人物,母亲宁愿我抱憾终生也不会愿意我出嫁的。在她眼中,我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她语气微微涩然:“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到了议亲的年纪便格外留心那些品格端正,有才却又不至于被人忌惮的青年男子。侥天之幸,让我遇到了何煜……”
说起这些,她毫无羞涩,反而觉得十分心酸。
这便是皇室中人的不幸啊!
顾倾城发出一声喟叹,远黛一般的眉也微微蹙起。
“瞧我,”翠微翁主自嘲的一笑,“扯远了!我是想说,六郎之所以会参军,是因为受了邢皇后和太子的算计!他们明知道六郎文不成武不就,却还要让他上战场,什么美其名曰历练,其实还不是想要让六郎死得令人无话可说!”
顾倾城轻轻抿起了唇角:“姐姐,你这不是杞人忧天么?六爷真正是怎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又能怎样?”翠微翁主瞟了她一眼,“你可知六郎去的是哪里?”
顾倾城一怔,随即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是邢家军?”
翠微翁主笑容苦涩:“不错。六郎纵然武功不弱,智谋出众,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敌暗我明,他终究是要吃亏的……”
尾音还在唇间徘徊,忽然橘红冲了进来,花容失色,把一只带血的鸽子塞进了翠微翁主手中。
翠微翁主颤抖着手接过来,把鸽腿上绑着的信拿下来一看,眼睛一翻,双手紧紧捂住肚子,一声闷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