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去目的地之前,庄华先带着程大少爷买了一套衣服,一套普通人穿着的粗布衣服,穿在身上灰扑扑的,让程大少爷很不满意,两人走在街上,程隽一身别扭的皱着眉问庄华:“这都是什么?是人穿的吗?”
“不是人穿的,大街上说话走路的难道都是猪狗吗?”庄华回答了程隽的“问题”。打量了一下一身短褐显得手长脚长的程隽,去了金冠玉带,小伙子显得很是精神,如果表情再配合一下就好了。
程隽不屑的看了一眼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平民百姓,“也无甚差别。”
庄华有一瞬的诧异和愤怒。不过这也不能怪程隽,恐怕随便叫出一个王孙贵族,都会这么说,与教养和素质无关,这个世界还没有所谓人人平等这一说法,甚至,这里还是处于原来世界的奴隶制社会那个阶段。
“天地不仁一万物为刍狗……”庄华不自觉的把原来世界仙侠小说里的一句名言说了出来,程隽瞥了庄华一眼,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庄华很意外程隽会把她划进“我们”这个范围内,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这孩子也太自恋了,以为她把他比成了天地来形容他的高贵。庄华看了程隽一眼,说:“也许九天之上的仙人眼中,你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程隽脸色不虞,不耐的说:“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像仙人一般看待他们,你又凭什么对我说教,你现在还不是我师父。”
庄华并没有生气,只是心平气和的说:“今**的善意也许来日就会回报到你的身上。”
“你是为了回报所以会对他们客气?”程隽抓住庄华话语中的漏洞,仿佛抓到了庄华的把柄。
庄华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你到这是虚伪也罢,装腔作势也罢,此举既不劳我身心,何乐而不为。当我落难的时候我会期待着我付出的善意会回报到我的身上,哪怕只有一个善意的目光。”
不知哪一个词触动了程隽,这回他并没有反驳庄华,不再浑身别扭的拉扯着身上的粗布衣服,只是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知道庄华说要拐弯了,他才闷闷的问了庄华一句:“若是他人以怨报德呢?”
庄华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说:“你又怎知他今日做的恶事,他日不会落在他的身上呢?即使他尝不到恶果,你又怎知不会被他的儿孙后代所领受?当然,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有后代。”
“为何不会有后代?你能预知未来?”程隽问道,眼睛盯着庄华,仿佛眼看清庄华的所思所想一样,庄华淡淡的说:“人在做天在看,作恶太多终得恶果,断子绝孙不过是小意思。”庄华又开始忽悠,“纵富有一国,却不得不人伦之乐,又有何用?”
程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老天真的会惩罚作恶之人吗?”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就如你不学无术,他人眼中你就是个纨绔子。”庄华说到这顿了一下,“虽然你本性不坏。”
程隽这回是真的愣住了,看着庄华,愣在原地,倏尔又自嘲的笑了,走在庄华的前面,“你又知道什么,连姐姐都不再管我,坏与不坏又能怎样。”
庄华跟上去,道:“你知道什么是惊喜吗?”
程隽不知庄华什么意思,问道:“什么是惊喜?”
“首先得是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然后出其不意的展露人前,这就叫惊喜。”庄华说了一下自己定义的惊喜。
程隽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庄华把改编缩略版的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上光明顶到力挫六大门派的这一段讲了一遍给程隽听,程隽听完之后反应了半晌,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庄华说道:“你是说我也可以像张无忌那样?”
庄华眉梢微扬,“为何不可?”
“可是我又没有张无忌那样的际遇。”程隽明亮的眸子又瞬间黯淡下来。
庄华嘴角微微抽了抽,两个人的重点完全不一致啊,她得扳回来,“际遇难得,但是更难得的是张无忌坚韧不拔的心性。若是一庸碌之辈,即使有再好的机遇也不会把握,只会白白错失。”
程隽神色之中还有是有些踌躇,“我难道不是庸碌之辈吗?”
“你若是庸碌之辈,我会看上你当弟子?”庄华反问道,一抬头,却是已经走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随从,不许说话,不许发火。好了,我们进去吧。”
庄华交待完,就率先踏进了大门,程隽一脸古怪的看着建筑物的名字,“珍兰坊”,他也是常客啊。
只是今日程隽受到的待遇可不是以往能“相提并论”的。
首先,一进门,凭他的穿着,珍兰坊里的人自动把他划在了随从小厮之类的类别里,连余光都懒得赏给他,所有人全都围着庄华转,他就像是个透明人一样被忽略了,郁闷的程隽想大喊一声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但在庄华的冷眼警告下,消停了。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全家还在庄华的挟持之中。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忍了。
其实,若不是庄华“帮”程隽在那张小俊脸上涂了些碳粉,又改了眉毛的走向,珍兰坊里的人也不至于认不出来程隽,而且她们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脾气火爆的程大少爷会屈居人下,当一个随从,还穿的灰头土脸的。
庄华暗中观察着程隽,见他只是有些不适应和失落以外,没有什么怨怒,就放心了,对着接待她的女子说:“玉娘可在?”
女子愣了一下,看着庄华的目光不知是同情还是鄙夷,随即笑道:“玉娘姐姐还没起呢,公子要见姐姐可得等到日上三竿。”
庄华也不追问,径直上了楼,当然还不忘用眼神提醒一下程隽跟上。
随意找了个包间,庄华只点了最贵的酒,其他一律不要,包间里就只剩庄华和程隽了。
庄华坐在桌边,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一人一样斟酒自酌,程隽十分不满的夺下庄华的酒壶,“你带我来就是让我看你喝酒的?”
庄华摇摇头,“当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程隽憋了一肚子闷气,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可知道今天这里有文士论会。”庄华说。
樊谷之所以喜欢来这里消遣,就是因为这里每月十五都会举行文士论会,几乎寥庆一半的年轻文士都会参加,这个聚会据说是五六年前兴起的,只有收到请柬的文人才可以参加,至于为什么会在珍兰坊举行,一来这里地方够大,二来文人难免爱风流,大家心照不宣啊。
程隽对此似乎嗤之以鼻,“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一群慷慨激昂的人在一起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最后谁都不好就他们好。”程隽看了庄华一眼,表情怪异的说:“你不会是想带我参加这个文士论会吧?”
庄华轻啄一口酒,“有何不可?我初到寥庆,这种趣事怎能错过。”
“我不去。”程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从桌上捉起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现在是我说了算。”庄华看着程隽,语气不容置疑。
大道理讲多了就会让人烦,很多时候,简单粗暴的威胁手段才是最有效的,成句牛市在庄华的强硬态度之下,闭嘴了。
良久,房间里的凝滞的气氛快要凝结成水滴出来了,程隽突然开口说:“我姐姐曾为我请过十四个先生教我,但是谁也没教会我什么,我到现在也只是识字罢了,什么文韬武略,我都不会。你可只知为何至此?”
“总归不会是因为你太过愚笨。”庄华漫不经心的说。
程隽颇为意外的看了庄华一眼,他以为任何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像是他太笨,所以这么多先生教不会他一个,庄华的话就像是就不降雨的旱地遇到甘霖一般,“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庄华晃了晃空酒杯,递到程隽面前,“做点随从该做的事。”
程隽一反常态的十分听话的给庄华的酒杯斟满酒,说道:“本公子自然不会是个愚笨之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过是哪些先生太过福薄命短,最长的教了本公子不过三个月就暴毙了,最短的交了本公子不过四天就意外溺水而亡。”
说完,程隽冷冷的看向庄华,他想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厌恶或者惊恐的表情,但是没有,庄华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评论:“你是师傅克星。”
这样一句揶揄调侃意味十足的话让程隽心中一松,在背后紧握的拳头也放开了,倏尔一笑,是了,“他”可是妖邪,怎么会怕这个。突然之间程隽觉得面前这个总是欺压他的人是一个妖邪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会害怕自己,也不会因为自己而丧命。
这时珍兰坊门口的铜锣一响,程隽对庄华说:“文士论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