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一会儿,程隽就到了,庄华将他请进书房,命下人退出去关上了门。青繁看周围沒有什么人,便从角落里走了出來,來到了窗下,她知道庄华的习惯,如果要说什么正事的话,一定会开着窗户,为了防止外面有人过來偷听,她事先來到窗下躲好,庄华就不会发现了。
果然,窗窗户被推开,庄华來到了窗边站着,看着窗外,对程隽说:“按照计划,你们昨天就该启程了。”
程隽跟过來,说:“姐姐和我都不放心,再说这也不算是什么坏消息,所以姐姐让我來看看。”
庄华回头瞥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道:“你姐姐优柔寡断,你也变得妇人之仁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程隽明白自己这回确实犯了错误,躬身施礼,赔罪道:“学生知错了。”
“马上带上族中愿意跟你们走的人,离开寥庆,你们已经耽误了一天的时间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庄华语气凝重,看着窗外的视线渐渐放远,不知看向何处。程隽看着庄华的背影,眼中神色闪烁不定,双手紧握,问了一句:“我可以去跟洛姑娘道个别吗?”
“程隽,你在跟我说话吗?”庄华回头看着程隽,面色一片冰寒。
程隽只是觉得如果这回不说,那么就在沒机会告诉庄华他喜欢青繁了,迎着庄华冷冷的目光,语气坚定道:“我不是在跟教导我的先生说,而是在跟青繁的哥哥华大哥说,我喜欢青繁,所以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从她消失不见,我要让她知道我去了哪,我沒有丢下她,我喜欢她……”
“可是依旧沒有你的家族重要。”庄华语气冷淡的打断了程隽类似于宣言的话语,“你会对你姐姐不管不顾自己留下來么?或者不顾我的反对和青繁的意愿强行带她走,亦或是留下整个程家给我的行动陪葬?”庄华抚了抚窗沿外的灰,沒有看此时程隽的脸色是有多么难堪,说:“你都做不到。既然如此,和她道不道别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要留下她自己走。”
庄华的话像是寒冬腊月里的一盆冷水,兜头盖脸的浇在了程隽的身上,让他的从内到外感到冰寒刺骨,他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手掌无力地张开,手指抖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庄华说的沒错,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我却是放不下我的家还有姐姐,如果我连他们都可以放弃,我也沒办法保证以后不会放弃青繁。假若今时今日我知孤身一人,就算要我为了青繁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犹豫。但是沒有假设,我不能放弃我的家族,更沒办法丢下如父母一样的姐姐。”
青繁蹲在窗下,心里既为程隽心疼,又为自己心酸,如果……如果她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就好了,一开始就坦诚的出现在他面前。可是那时候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程隽会看上一个灰头土脸的洛青繁吗?青繁的心变得和程隽一样纠结而纷乱,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出现在脑子里的就是庄华曾给她讲过的,爱情,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恰巧对方也动心,否则就是孽。
她和程隽,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人,只是恰好都动了心……那么,这是孽吧。
庄华面无表情,仿佛无动于衷,她淡淡的在帷幔上擦干净了沾了灰的手指,转过身,对程隽说:“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一旦牵扯得到你们身上,再想走就來不及了,你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该承担起属于你的那份责任了。你姐姐已经替你背负了这么多年。”
程隽转身就走,到了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说:“能不能代我向青繁说一声对不起。”
庄华摇摇头,“不能。”
青繁快速的躲进角落里,看着程隽低着头走出书房,快步的离开,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冲出來对他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明白程隽此时心里的感受,那种辜负了深深信任自己喜爱自己的人的感觉她很明白。
但是她能说什么呢?说我会跟你走,还是我都知道?怎么走,她來这里的目的还沒达到。知道又知道些什么,知道她的哥哥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來接近程家的,并且她也参与到了其中?
有口难言。
庄华关上了窗户,青繁像來是一样又悄悄地离开,她要回去静一静,她的心里真的和难受。
只余庄华一人的书房里,庄华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说道:“方才青繁在外面了沒有?”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來,回答说:“启禀庄先生,青繁小姐方才就在窗外,现在已经离开了。”
庄华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跪在身后不过三步之遥的人,拿着书简來到了坐榻上坐下,摆弄了一会手里的书简,才问道:“她……怎么样,看上去还好吗?”
那人不知该怎么回答,青繁迷茫空洞的表情很让人心疼这个小女孩,可是他是不会这么说的,于是只能说:“属下无能。”
他这么说庄华就明白了,轻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來那个迷糊小宫女送到她手上的蜡丸布条递给他,“昨天在宫里,一个脑筋不是很灵光的宫女送到我手上的,给你们统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然后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庄华皱着眉毛暗自纠结,她这么做会不会把一个好好的少女变成怨妇,庄华觉得自己的行为比棒打鸳鸯还可恶,不过这些愧疚感在现下这种情况了根本引不起庄华的注意,现在她的注意了都放在营救邢乐和山庭那了。
把脑子里的杂念都抛掉,庄华重新振作了精神,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现在沒有伤春悲秋的时间。
摸了摸绑衣服里的原锡送的号称刀枪不入的铜丝内甲,这件内甲可是一下子就为了她增加了二十斤的体重,不过也有好处,有了这么一件金属内甲,她再也不怕有哪个美女投怀送抱了。又摸了摸藏在内甲里的瑞士军刀,确定它是展开的,又不会先戳死自己,庄华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虽然已经入夏,但是庄华还是感觉不到天气有多热,因为她也很少出汗,这为她隐藏身上这些东西提供了不少帮助。
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庄华心中祈祷,金手指你显灵啊,千万别在这时候掉链子,九十九拜都过來了,难道要栽倒在这临门一脚上吗?
不知道是不是庄华的祈祷起了作用,她不再想咳嗽了。前几天已经查到是谁给她下毒了,还找出了背后的指使,这么容易查到,那幕后指使也沒在意这个可怜棋子的意思,但是庄华却在这枚棋子身上找到了可利用之处。
当天下午,程隽借口打猎游玩之故,带这程葳蕤和几十个护卫轻装简行,出了城,从城东门出,之后就沒了踪迹。晚上,庄华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因为程氏的人找上门了。
上门干什么呢,兴师问罪。
花厅里,庄华和一群人对峙着,或者说,那一群人要跟庄华对峙,可是庄华并不在对峙状态里。
他们來的时候庄华很是客气地请他们进來,请他们入座,还准备了果品上來,但是人家都不领情,除了两个老的因为身体问題坐下了,其他的年纪较轻的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跟庄华站着对峙着,庄华本着尊老爱幼的思想方针,见人家里的晚辈都沒坐下,所以她也跟着站着了。
“不知各位此时來访所为何事?若在下能帮得上忙必定不敢推辞。”庄华很适和气的说道,可是并沒有人回她的话,庄华看着站着的几个年纪稍长的四十來岁的人,人家也沒反应,直直的盯着庄华但就是不说话。
就在庄华快要被盯毛了的时候,花白胡须的老者说话了,“华公子,吾等前來只为了一事,老夫猜想华公子定是知道我们的來意的。”说完还一副我们都知道了,你就别藏着掖着的表情,看的庄华那个郁闷。
庄华说:“还请您老指点迷津,晚辈不清楚您老的意思。”庄华语气很是尊敬地说,向老人“请教”。
老者一捋花白胡须,眼皮掀高,看着庄华,“华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老夫年纪大了,也不跟你们年轻人打哑谜,我们程家的家主和少家主在哪,请你告诉我们他们的下落。”
庄华一愣,“什么意思?他们姐弟怎么了?”
“哼!”老者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旁边的一个一身褐色锦袍的四十來岁的男子说道:“家主与少家主午时过后出城打猎,只带了十几个护卫和下人,未交待府中下人何时归期。现在天色已晚,家主与少家主却还未归來,若是华公子知道他们二人此时下落,还请告知我等,程氏必当感激不尽。”
庄华这才恍然大悟,从桌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梨子,坐到主位上,拿着梨子啃了一口,嚼完了咽下去,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让人看了牙根痒痒,庄华拿出汗巾擦了擦嘴,说:“我未婚妻丢了,程氏不给我一个交待,还來跟我要人,这是哪一家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