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们?”金光寺主持愣了下。
普贤法师眼中一亮,立即对宓月说:“宓大小姐,您把所想的,尽管说出来。”
宓月便把三年前宓家的事说了出来,那时候,宓家亦是要养着一大批伤兵老兵。为了养活那么多的人,庄上的收入,铺子的收入,就连伯府的俸禄和宫里的赏赐都填进去了,但也仅仅给他们一口饭吃,一个个脸黄饥瘦,挣扎着活着罢了。
后来,宓月接手所有府中事务,开酒楼,发展伤兵老兵养鸭养鱼养鸡,还种果树。
仅仅一年的时间,老兵与残兵的生活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不仅解决了温饱,还有余钱建新房子娶媳妇,真真正正像一个家了。
普贤法师听完之后,良久,说道:“善哉善哉。”
宓月说道:“古人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贵寺要救济他们,是好事善事一桩,然而这世上陷于苦难之中的人太多,光凭一寺之力又怎么救得过来?倒不如,救急扶贫,教会他们生活技能,教会他们自食其力。而当他们用自己的能力赚到银钱养活自己,养活一家人,这带来的自信与满足是外人怎么也给不了的。救人重要,但救心,更为重要。”
有一些话是宓月没有说出来的,现在随时将会进入乱世之中,一旦乱世,战争四起,这世上不知道会多出多少身体有残者。就如宓月在德平府遇到的手足有残者,好些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病残老兵。如果这些人都涌入善庄,救,佛寺没有这个能力。不救,又会落得见死不救的恶名。
还有更深一点是宓月没有说出来的,普贤法师是个好人,他遵守承诺做了他能做到的事。可是,一年之后,两年之后呢?当从千手观音之中得到利益的和尚越来越多,钱财迷人,到时有几个人能记得初心?普贤法师一人又能顾得了多少?到时的善庄,还能源源不断地得到救助的善银吗?而那时候,已经习惯了被施舍的残疾人,还有勇气从善庄出去谋生吗?
宓月说出这一切,也是想为这些残疾人谋一条后路,一条长长远远的活路。
普贤法师捻着佛珠,喃喃吟道:“渡人,渡心,渡魂......这才是真正的渡!”
普贤法师双手合十,向宓月施了一礼,“还请宓大小姐再次指点。”
金光寺主持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宓大小姐深通厨艺,能够用一座酒楼养活几百人,然而寺中并无擅长厨艺者......”
“贵寺可以请木匠来教他们做木工,学会了木工,他们可打些床、桌、柜、椅等物去卖钱;景乐府附近有河,可以请渔夫来教他们打渔卖钱;或是砍柴,再或者在善庄附近买些田地,让他们耕种。再学绣花、学纺线,只要愿意,多少能学一些。”
宓月的话就如同拔开了普贤法师与金光寺主持眼前的迷雾,让他们把前路看得更为清晰,更为明白。
这一刻,他们脑子里浮现许多可行之法,恨不得将之一一实现。如果善庄收留的人都能自给自足,那么,他们就能救助更多的人。这一次的救,是真正的救,不是只施舍一衣一饭,而是真正地渡了他们。
渡世间一切苦,解救世人脱离苦海,不就是他们追求的佛之道吗?
千手观音的乐曲已到了尾声,宓月徐徐地说道:“千手观音之舞虽然极妙,但看多了,就不稀奇了。”
而且,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从不缺山寨。
当外人也学了千手观音,四处表演,佛教的千手观音就不能像头一次那样轰动。自然地,收到的善银就会越来越少。
普贤法师擅长佛法,却不擅经营之道,他不由愣住了。
如果千手观音不能吸引住香客了,没有了信徒,那么,他又从何处得善款来建更多的善庄?没有善庄,又怎么救济有难之人?
饶是素来心智坚韧的普贤法师也不由地恍惚了一下。
千手观音一舞毕,法坛下的香客被震动得久久不肯离去。造成的影响是,一波又一波的香客涌去捐赠香油钱,仿佛他们今天做的功德是能被菩萨看到的。
法坛下的信徒不曾离去,等待接下来普贤法师的传法。然而他们却看到普贤法师站起来向宓大小姐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请宓大小姐入寺商议要事了。
金光寺主持匆匆地交待一句传法改在下午,亦是匆匆进了寺庙里。信徒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普贤法师与金光寺主持对宓大小姐极其尊重,是佛教的座上客。
普贤法师传了大半辈子的法,今天却诚恳地向宓月讨起法来了。
普贤法师传扬佛法,为的就是希望能够普渡众生,得证佛道。
举办善庄,让普贤法师看到了救渡的希望,宓月的一番话,又让他对渡心有了更深的感悟。
千手观音与善庄能够宣扬佛法慈悲,功德无量,正是普贤法师所追求的佛道。
现在突然发现,千手观音与善庄都不能长远,甚至就连已经开起来的菩心寺善庄也极有可能办不长远。
有些事,若是从未做过,或许不会失望。但做过了,又亲眼看到其中引起的影响,怎么能置身事外?
故而,普贤法师不惜放下身段,向宓月来讨教方法。
“除了舞蹈,还可以有佛乐。”
“佛乐?”
“对,把佛经编入曲子中,既悦耳动听,又可以传扬佛法,何乐而不为呢?”
普贤法师却皱起眉头来,“然而寺中无人懂乐曲。”
“我这儿倒是有几个曲子。”
宓月当年被《千手观音》迷住后,曾搜集了不少佛教动听的音乐。她记性好,记得不少。她对佛经的理解,也多是从佛乐中知道的。
最容易学,一学就上手的当数女歌手李娜的那首《南无阿弥陀佛》,全歌只有一句歌词:南无阿弥陀佛。
调子也极简单,前面四句只有细微声调改变,后面也差别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