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乔装改扮成关外的大参药商张啸林前往济南,一方面是在等苏蓉蓉的消息,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就近从朱砂掌门下的弟子身上调查出那几位遇害人的案子。
重羽则是在胶州停留了三日之后,终于从那些过往的江湖人口中大致弄清了天枫十四郎和李琦当年的事情,然后才动身前往济南城,打算先就近去拜访一下丐帮帮助任慈,看看能不能从丐帮这里查到些线索……
然而,当重羽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在客栈中投宿之时,偶然听到几个江湖人议论纷纷,方才知晓,丐帮任慈任慈,竟然就在前几日已经去世了,接替了他丐帮帮主职位的人,则是任慈的养子,在江湖中年少有为、颇具才气的南宫灵!
听到这个消息,重羽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开始,重羽的注意力只是放在了打听天枫十四郎和李琦的消息上,对于天峰大师以及丐帮帮主任慈,只以为能够从他们身上得到些线索,却并没有太过在意,自然也就不会找人询问天峰大师或者是丐帮帮主任慈的身体状况如何这种事情……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刚刚拿起筷子吃了没两口的重羽却已经半点胃口也无,忍不住的竖起耳朵屏气凝神的听着隔壁桌上几个跑江湖的大汉大大咧咧的说起南宫灵继任丐帮帮主一位的事情。
其中一人似乎喝多了酒,舌头都有些不灵巧了,却还在抓着人一直说话,含糊不清言辞混乱的笑道:“南宫灵不过是个毛头小儿,丐帮四大长老都在,竟然会让这样一个小毛孩子上位,丐帮也睡后继无人了!”
“噤声!”旁边有喝酒喝得少的人听了之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声色俱厉的对那几乎喝醉了的大汉说道:“丐帮新任帮主继任一事,自然有他们丐帮的四大长老看着,这些话若是被丐帮的人听见,可不得了!”
当下又有人调笑道:“丐帮弟子可不会来这酒楼里喝酒!”
重羽听得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几人说话间完全是插科打诨,一时之间,就连这几人言语中的真实与否,重羽都产生了几分怀疑。
热络的气氛微微凝滞,片刻之后,几番推杯换盏,那几个江湖人之间说话的气氛很快又热闹了起来。
“丐帮的老帮主任慈这几年一直病重,撑到前几日方才去了,也算是命硬了!我听闻,那南宫灵至情至孝,不避寒暑,每日在病榻前侍奉养父,恐怕是连养母都比下去了,江湖中人,谁不说他一声孝顺!”
重羽手里捏着筷子,低着头看着面前的碗,依旧在仔仔细细的听着那些人说话,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却是那位传闻中的新任丐帮帮主南宫灵、究竟是不是当年天枫十四郎托付给任慈的幼子……
坐在靠着窗子的位置上,背对着客栈中的众人,食不知味的又咽了几口饭菜,重羽起身,直接把兜帽盖在了头上,几乎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然后才从客栈中走出去,继续往济南的方向赶路……
重羽到达济南城郊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一路上行来,初夏的空气闷热而干燥,只有晚上的时候,微风拂过,才会有几丝清凉的感觉。
城外的大明湖上,接天莲叶碧翠欲滴,晚风吹皱一池湖水,湖中水波轻漾,湖畔烟水迷蒙。
月下的大明湖,水色澄碧,垂柳树影摇曳婀娜,楼台亭榭、九曲回廊点缀其间,映着一湖清泠泠的月色,颇有几分令人惊心动魄的风韵。
一时之间,倒是让重羽忍不住的想起了明教总坛映月湖中的月下美景,虽然景色各异,然而,那半顷月色,却是差不离的……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赶不及去丐帮那边打探事情,重羽反而更不急着入城去了,索性直接下了马,独自一人走进了大明湖岸上的亭台楼阁之间。
风雨亭外,曲桥流水,幽径回廊,抬眼望去,花草繁茂,花木扶疏。
一步便是一景,九曲回廊宛转之间,那些错落有致的草木却又将观者的视线层层隔开,本是一个开阔的场景,却又极其巧妙别致的增添了几分隐秘的雅趣来。
重羽随意的沿着回廊往前走,心里一边想着中原人的工匠建房子的时候讲究真多,一边忍不住的将大明湖边的景致建筑和当初江南一带的园林相比较,只觉得相似之中又各具特色……
忽而,只听到前面一人淡淡的声音传来,略带薄责道:“……任慈已死,你已成为丐帮帮主,又何必犹豫不决,作如此姿态?”
这女子的话语虽然冰冷淡漠,然而语音去极为柔美动人,清雅婉转,尚且不见其人,便几乎已经令人心神俱醉。
然而重羽,心神一动之后,全副心思却是的都放在了那女子美妙声音中提到的“任慈”二字,也不知道如果自己直接过去询问的话,对方会不会开口,有了这番顾虑之后,重羽自然更是希望那几人能再多说几句……
坐在石观音对面的南宫灵面色略带苍白,亲手害死任慈一事,显然对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纵使南宫灵从母亲石观音以及兄长无花口中得知,任慈乃是他的杀父仇人,可是,当南宫灵将石观音给他的慢性毒药用在从小养育他长大,对他无微不至的任慈身上之后,那种强烈的愧疚和恨意却几乎要将南宫灵整个人压垮,平日里在丐帮总坛中,面对几位长老,南宫灵还能强撑,如今在石观音和无花面前,南宫灵却是不知不觉间就开始有些失魂落魄的走神……
姿容脱俗,姣若好女的无花微微含笑,却是开口替南宫灵向石观音解释道:“弟弟年纪尚轻,这件事情又办得并无任何差池,母亲不必苛责,弟弟以后做事自然更加妥当的,你说是也不是?”
被无花含笑看着的南宫灵立即点了点头。对于美艳不可方物、完全超乎她真实年龄的母亲,南宫灵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心中忍不住想要亲昵孺慕,却又当真不敢太过靠近石观音……
相比之下,同样惊才绝艳、姿容秀逸的嫡亲兄长妙僧无花,平素却是永远温柔温雅,南宫灵对哥哥无花的信任和依赖,甚至远胜于面对母亲……
“什么人?”原本稳稳的坐在桌旁的石观音突然拂袖起身,她身上穿着的纯白色的衣裙,纤尘不染的轻纱薄如蝉翼,在晚风中如同蝶翼般轻盈曼妙,一身风华无双,令人以为她几欲乘风而去。
然而,当石观音的掌风扫过时,其内劲深厚,却是令人心生惊骇,再没有了旁的遐思。
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劲飞扫而来,重羽眉梢微拧,一边飞快的后退一步,让开了那道掌风的攻击范围,一边在心中暗道失策,没想到对方的耳目竟然如此灵敏,自己站在这里,只不过是未曾施展“暗尘弥散”,竟然就真的被人察觉了出来……
阻隔在重羽同石观音母子三人之间的花木枝叶,一瞬间尽数被石观音的掌风扫落,双方就这么面面相觑的看向对方。
石观音的面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满是温柔的美丽双眸,然而,便是天空上的星辰恐怕也不及这双眼眸的明亮。
即使看不到轻纱下面的容貌,单是这双美丽婉约的眼眸,恐怕也足够迷倒无数人了……
重羽在心中暗暗腹诽道,那张五官过于精致宛若雕琢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他的头上还带着大大的兜帽,纵使抬起了头,脸上也还带着些微的遮掩,微微露出来的一双碧色眼眸,明明是狭长的凤眼,仿佛带着几分天生的危险和轻佻,然而,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却让人只觉得里面满是纯真的们懵懂。
看着这样一张略带邪气的绝色面孔、这样一双碧色妖冶眼神却单纯懵懂的眼眸,石观音的心几乎是瞬间便柔软下来。
若是哪个女子有这样一幅令人惊艳的脸庞,石观音只会心怀嫉妒,残忍的亲手将其毁去,然而,若是这张脸长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石观音的那些足以毁灭一切的嫉妒和残忍手段,便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一个年龄较轻无辜单纯到几乎让人心醉的年轻人……
“你是谁?”石观音剪水双眸明亮,含着温婉柔波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重羽,声音清雅悦耳的柔声说道。
“……”重羽的面上微微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却没有答话,只是望着石观音眨了眨那双漂亮的碧色眼睛。
南宫灵的脸上还带着几分茫然之色,然而妙僧无花看着石观音凝视重羽的温柔眼神,却已经心中了悟,极为识趣的拉上自己还在发呆的弟弟,同石观音连一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就带着弟弟极为乖巧的主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