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尴尬到冻结, 但是阿蛮和简南没什么感觉, 有感觉的是大中午跑到陌生儿子家里的这两个长辈。
这甚至是简乐生第一次看到简南的家长什么样子,按揭买的他的楼盘, 售楼处不知道他是简董的儿子,所以没有打折。
他当时听秘书说起来的时候好像只是冷冷一笑。
他这儿子心思不难猜, 无非就是不服气想要气气他, 方式用的损人不利己, 也不知道刘卉是怎么教的。
他对这个儿子一直不怎么上心,小时候倒是很聪明, 但是那时候他生意刚刚起步, 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刘卉。
刘卉把儿子教坏了, 一点点大就能背完三字经的小孩走路却很容易摔跤, 一紧张就摸东西, 表情一看就不太像正常人。
他丢了不少钱让刘卉带他去看医生,结果越看越糟糕, 四五岁的孩子到后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让他好好走路他就哆嗦, 打也没用骂也没用。
正好那时候他认识了现在的老婆, 房地产生意又如日中天, 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和刘卉离了。
唯一失策的就是他没想到刘卉居然是个聪明的, 抓着他出轨的借口,财产分割的时候硬生生分掉他账面上的一半财产。
虽然他大部分财产都不在账面上。
这些钱就当养孩子了。
他没有太在意,因为现在的老婆温柔体贴, 生了个儿子也十分听话,他很快就把简南这个孩子抛到了脑后,直到刘卉告诉他,简南是个天才,十二岁就可以读大学了。
看起来仍然不正常,比小时候更沉默,但是刘卉说,他在特殊学校里面是综合能力最好的那一个,好好培养,前途无限。
他知道那个特殊学校,里面都是小小年纪智商很高的孩子,一对一的教学,很贵。
他有丝后悔,再看看自己那个号称很聪明伶俐的简北,七岁还在按部就班的读小学一年级。
所以他让秘书开车去了那个特殊学校,离婚后第一次想要近距离的看看这个儿子。
可那个时候,简南几乎已经不认他了,他穿着大人穿的白袍子在实验室里,听到有人找他,只是隔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个子是他们家族遗传的,十二岁就已经很高。
可眼神冷漠。
简乐生被刺痛了,回家以后对着简北的成绩单撒了一通气。
一根刺就这样埋下了,他偶尔下班早的时候会让秘书开车到特殊学校门口,大部分时候看不到简南,偶尔看到他,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在马路最边缘,低着头,四肢仍然不协调。
可是长开了之后,也有点像他。
看着他的成绩单,也会想当初离婚的时候要是把他带在身边,说不定会更好。
直到简南十七岁那年那场大火。
他并不清楚原委,整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因为刘卉入狱,简南还没有满十八岁,他是作为简南唯一一个监护人被通知的。
火是刘卉放的,证人是简南。
被刘卉带走的这个天才儿子看起来是彻底被毁了,在病床上,看他的眼神全是空洞。
医生说他情绪失控企图自残,并且有主动伤人迹象,需要住院观察。
医生还说,他现在非常需要一个监护人,稳定的家庭关系会对他的病情很有帮助。
他的家庭很稳定,但是那是建立在没有简南的基础上的。
他看着病床上的儿子,有些退缩。
他说他可以提供房子给他,可以提供住院的钱,但是他家庭情况复杂,并不太适合把他接回家。
所以当那个姓谢的老师说他可以帮忙照顾简南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简南住院的时候,他去看过他两次。
第二次去看他,他似乎清醒了不少,黑漆漆的眼瞳看着他,问他,你是谁。
他被气着了,再加上那段时间房地产生意又有了新政策,他的妻子跟他描绘了简北以后的教育发展,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家庭生活。
既然简南不认他。
那他就断了他的供。
从此,也就断了联系。
秘书仍然每个半年会汇报一次简南的情况,那根刺仍然在,偶尔心气不顺的时候,他会跟简北说,你的智商不如你哥哥,以后的事业还是交给你哥哥比较放心。
这算是一种鞭策。
哪怕他其实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了。
现在就站在他面前,长得更好了,隐约的,有长成大人的气势。
简博士。
他儿子。
简乐生清了清嗓子,忽略掉那个没教养的女人的问题,忽略掉刚刚走进门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愧疚。
“我们来找你,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简乐生想起了他过来的目的。
“你这房子还有二十年的按揭,先用这里面的钱把房贷还了。”简乐生把一张银行卡放到餐桌上。
简南看都没看那张银行卡。
阿蛮已经开始喝粥,一如既往的张着嘴往里面倒,吃的太快了,简南就用筷子拦一下。
简乐生又清了清嗓子,压下已经蹭到喉咙口的火气。
“这楼盘地段不错,临街有三家门面房。”简乐生继续,“你的专业可以开个宠物医院,我听你阿姨说,现在宠物行业很赚钱。”
阿蛮懂了。
简乐生说的“你妈妈”指的应该就是李珍。
“你可以开着做一阵子,赚到钱了,这门面房就直接转到你名下,这事你阿姨和我商量过了,她也同意。”简乐生翘起的二郎腿换了个脚。
魔都这个地段的门面房价格不是小数目,三家连在一起都给了简南,他也不算亏待了这个儿子。
简南还是不接话。
阿蛮倒是不吃了,主要是简南盯得太紧,她吃起来不痛快。
这夫妻俩突然出现的目的很明确了,无事献殷勤,而且背后还有一个李珍。
简乐生说了那么一大段没有得到一点点回应,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看了自己老婆一眼。
简南继母心领神会,马上接过了话茬:“简南呐,你爸爸在跟你说话呢。”
又是这种温柔的长辈的语气。
都几十岁的人了为什么仍然喜欢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明明形同陌路,明明父母不像父母,只是虚长了岁数而已。
简南叹了口气,帮他们把话题接下去:“找我什么事?”
应该是大事。
不然一毛不拔的继母不会舍得那么多钱,二十年按揭和楼下三家门面房,这对继母来说绝对是下了血本了。
“你现在正在查的那个项目……”继母拉住了因为简南的态度想要发飙的简乐生,“有眉目了么?”
“就是新闻里播的,动物疫苗那个。”继母看简南皱眉,干脆补充了一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谢教授被停职调查的那个。”
“刘卉告诉你们的?”简南问得直接。
“你现在连妈都不叫了?!”简乐生眉毛竖了起来。
阿蛮冷笑。
这个人看起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前妻刘卉其实是乡村保姆李珍,不知道简南现在的成就,也不知道简南曾经受过的苦。
他只是贡献了一颗精|子。
还有一张卡以及三间门面房。
这样的人,还想要人给他当爸爸的尊严。
“有事就直接说吧。”阿蛮打断了简乐生的暴跳如雷,“我现在还没动手是因为没有你刘卉也生不出简南。”
“花了那么多钱想要让简南帮你们做事,总得把事情原委说出来,直接被打出去也不符合你做生意人的态度。”她也不想陪他们玩这种平安喜乐的面子工程了。
“你,你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么?”简乐生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的儿子没帮他,只是坐在那里用陌生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一如他当初在医院里那样。
阿蛮连话都不想说了,只是看着简南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