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听到‘郁瑢’二字时,他愣了一会,随后便是恼怒:“张文珺,你……你无礼!”
太子妃捂着心口,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这么多年,我一直谨言慎行,规矩守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的妾室,我都是尽职尽责,宽容以待。可是,我得到了什么?你对我永远只有冷漠、无视甚至是践踏!以前我只以为你蠢笨了些,昏庸了些,现在才知道,你是多么无耻的一个人,你自己闯了祸,要拉着我和你一起死,凭什么?郁瑢,我受够了,这些年我一直在忍,我不想再忍了!”
太子扯住她的袖子:“你想做什么!”
太子妃甩开他,声音凄厉:“我张文珺不怕死,但是不愿与你这种人死在一起,更舍不得我的孩子。我现在就去求父皇母后,告诉他们你的事与我无关,说不定能饶我一命。”
太子妃一去,他的计划岂不是暴露了?他只会死的更快!
他立刻将太子妃扯过来:“不许去,不许去!”
太子妃冷笑道:“郁瑢,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一次,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主动向父皇辞去太子之位,让父皇贬你为庶民,说不定还能苟活一辈子。但若是你执迷不悟,你就一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让他像那些低贱的庶民一样苟活一辈子?不,他不愿意。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所有的一切都该属于他,他为何要拱手让人?
太子低声嘶吼:“我会计划的天衣无缝,我一定会成功的!”
“你还是死不悔改。”太子妃笑容惨淡。
太子愤声道:“不是我不愿回头,我没时间了,父皇他不会放过我的。就算他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不要我的命,景王呢,宁王呢?我是会被他们杀死,还是匍匐在他们脚下?我没有退路了。”
太子妃擦擦眼泪:“好,既然太子一意孤行,就不要怪我了。”
太子死死捏着她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太子妃仰头看他,目露讥诮:“我回娘家住几日不行吗?”
“不行,你哪都不许去!”
“放开我!”太子妃挣扎道。
可是她顾忌着孩子,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再者她也比不过太子的力气。
太子低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府养胎,哪都不许去!”
“凭什么!”太子妃也愈发恼怒,“郁瑢,你放开我!”
太子大声道:“来人,太子妃累了,快扶她下去歇息!”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婢女进来要将太子妃扶下去。
“别碰我!”太子妃呵斥道。
“你闹够了没有?”太子已经没有了耐心。
“我没有闹。”太子妃继续挣扎。
太子怒喊道:“将太子妃带下去,没有孤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太子妃皱眉:“郁瑢,你要关押我?”
太子道:“不过是为了让你安心养胎罢了,免得太过操劳。”
婢女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
太子冷笑:“怎么,该听谁的你们不知道吗?”
婢女不敢再迟疑,轻声道:“娘娘,奴婢们送您回去歇息罢。”
太子妃怒火更盛,挥开婢女的手:“走开!”
但是这次无人再听她的了,想要强迫太子妃离开。太子妃挣扎推搡着,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太过愤怒,身上力气渐失。
突然,听到一声惊叫:“太子妃!”
原来是太子妃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她捂着腹部,面露痛苦:“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众人一看,已经有鲜血渗透了裙子。
太子也吓了一跳,大喊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
太子府兵荒马乱,婢女嬷嬷们进进出出,不断有人端着热水进去,又端着血水出来。
方才和太子妃发生激烈争吵的太子,也难得焦急的守在太子妃房门外,几个妾室也站在太子身边不敢说半个字,却都是为太子妃担心。
过了许久,太医终于出来了。
太子赶紧问道:“孩子如何了?”
张太医看着太子铁青的脸色,摇头道:“回殿下,孩子已经……已经胎死腹中了……”
太子一急,扯住张太医的衣领:“五个月了,只是摔了一脚,怎么会……”
张太医有些紧张道:“殿下,五个月虽然不易小产,但胎死腹中的也不是没有。再加上太子妃身体弱,在孕中动了气,胎死腹中也不足为奇。”
太子是不喜欢太子妃,但是他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他自责的同时更加怨怪太子妃,若非是太子妃不安心养胎去和他争吵,会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小产吗?
“以后呢?”
“啊?”张太医迷茫了一瞬,道,“太子妃这次小产伤了身子,以后于子嗣上怕是……怕是难了。”
太子的脸色立刻沉了几分。
张太医又道:“太子妃她……”
太子心烦意乱,道:“该怎么做,你看着办罢。”
言罢,拂袖离去。
张太医叹了口气,太子怎么能这样?太子妃可是他的妻子,他只关心孩子在不在,也不问问太子妃就走了。要知道,有的时候,会一尸两命的。
安良媛见太子走了,才过来询问:“张太医,太子妃如何了?”
张太医道:“太子妃的命保住了。”
李承徽问道:“现在呢?”
这时,王昭训道:“稳婆到了。”她拉过稳婆的袖子,急切道:“稳婆,你快去看看太子妃。”
稳婆四下瞧瞧,心里纳闷,太子妃小产,怎么不见太子,反倒是几个妾室在这里为太子妃担心?
正在愣神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推进去了。
房间里不断传来太子妃痛苦的叫喊声还有稳婆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稳婆道:“好了,拿出来了。”
这是一个死胎,稳婆用一块布盖住,准备送出去。原本快晕厥的太子妃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道:“给我看看。”
稳婆踟躇了一下,抱到了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出去罢。”
稳婆赶紧盖住胎儿,行礼道:“是。”
清露跪在太子妃床前,泪流满面:“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您,您罚我罢……”
“不怪你。”这个时候,太子妃仍旧不会迁怒别人,“太子呢?”
清露愤愤不平:“太子一听说孩子没了,就直接走了。还不如李承徽几人,一直在门外守着。”
太子妃笑了,眼泪打湿了枕头:“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清露劝慰道:“娘娘,您这次小产本就伤了身子,可不能一直伤心,养好身子才最要紧。”
太子妃苦笑道:“养好身子又如何,我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清露为她擦了擦额头汗水:“您别灰心,太医又没说以后一定不能再有孕,只要您调养好身子,一定还会……”
“你不必安慰我了。”太子妃摸了摸空落落的小腹,“我之所以还形同槁木的活着,就指望着这个孩子,现在这个孩子都没了,我……”
“娘娘,您千万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清莲声音哽咽道,“娘娘心地善良,怎么会失去孩子呢,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太子妃心灰意冷:“这个世道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对女子。”
她也是出身世家清贵,自幼饱读诗书,恪守本分,原以为能嫁给一个温润谦和的人,与她诗词相和,心意相通,谁知却被赐婚给太子。既然父母没有拒绝陛下赐婚,她自然只能遵从。
嫁给太子这些年,她努力做好一个太子妃,不敢奢求琴瑟和鸣,只希望太子能给她一个作为正妻该有的尊重。可是太子根本就是厌烦她,纵容妾室爬到她头上。她与太子是夫妻,自然要事事以他为先,即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愿去帝后面前告状。
但是,这并不能换来太子的体谅和感激,反倒做的更过分。走了一个谢苓蓉又来了一个谢苓芸。后来谢苓芸死了,谢家被抄家,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以为能苦尽甘来,可是太子又闯下滔天大祸,要拖着她一起死。
而且,她的孩子也没了,她人生的指望也没了。太子对她没有一点怜惜,在意的只有孩子。
她的命运为何是这样,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嫁给太子这种没有德行的人?若非是太子,她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她嫁给太子已经是受尽了苦楚,太子还害死了她的孩子。她不欠太子,太子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不甘心。
她的悲苦人生,都是太子造成的!
清露啜泣道:“娘娘,您别伤心了。奴婢给您擦擦身子,您再歇息好不好?”
太子妃不回答。
清露只能吩咐人打热水过来,轻轻地给太子妃清理。
她想,她必须想办法劝劝太子妃,让太子妃振作起来。
*
“太子妃小产了。”沈妤收到清露悄悄递来的信也是十分惊愕。
紫菀拿过信看了看:“信里说,太子妃摔了一跤,胎死腹中。娘娘现在很伤心,想请姑娘开解一下娘娘。”
苏叶愤愤道:“更可恶的是,太子听到孩子没保住,并且太子妃以后难以有孕直接拂袖离去。太子太没良心了,他若是继续坐在太子之位上,简直是天理不容。”
云苓小声问道:“姑娘,您要不要去太子府?”
沈妤叹息一声,心下酸涩:“失子之痛,岂是可以轻易开解的?”
前世她被算计小产,也是过了好几个月才走出来,并且终生难忘。
紫菀看着信道:“清露还说,太子妃之所以小产,是和太子产生了争执,太子让人送太子妃回去,还要禁足太子妃,推搡之间,太子妃就不小心摔倒了。”
沈妤站在书案前,蹙眉道:“太子妃一向端庄温婉,更是尊重太子,怎么会与太子发生争吵?”
紫菀摇摇头:“这一点,清露没有说。”
“太子妃小产的事还没传出去?”沈妤道。
苏叶道:“现在还没传出去,不过也快了罢?”
沈妤在书案前踱步一会,道:“苏叶,你立刻去打听一下,太子妃为何与太子发生争吵。”
苏叶点头,又道:“姑娘,还有一事。陆夫人已经知道陆行舟的身世了,并且他的亲生儿子是被太后所杀。陆夫人冲动之下要去质问陆行舟,可是被她身边的嬷嬷劝住了。”
当然,陆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成了宁王的人。
沈妤点头:“很好。”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沈妤黛眉微挑:“何事?”
苏叶道:“奴婢不明白,明明我们自己就可以做成的事,为何要让宁王去做?”
沈妤微微一笑:“傻丫头,我既然与宁王合作,自然是要他出力。更重要的是,将来陛下查起来,只会查到宁王头上,我们不必牵涉其中。”
苏叶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
说完,她嘿嘿一笑,跳窗出去了。
紫菀瞪大了眼睛:“苏叶,大白天你又跳窗!”
她搁在桌上一碟菊花糕:“姑娘,你也不管管她,在姑娘身边这么久还那么粗鲁,万一……唔……”
沈妤喂给她和云苓一人一块菊花糕:“尝尝看好不好吃?”
紫菀跺了跺脚:“姑娘——”
“很快宫里就要举办赏菊宴了罢?”
紫菀给她斟了一盏茶:“大概等怀宁公主丧事结束就会举办了?”
茶盏里漂浮着一小朵一小朵的菊花,沈妤叹道:“宫里菊花种类繁多,我倒是想去欣赏一二。”
云苓笑道:“宫里每年都会举办赏菊宴,今年的菊花有什么不同吗?”
沈妤垂眸:“的确与往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