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元夕同游(1 / 2)

沈妤顺手捏了捏舒姐儿的脸,坐到沈妘身边,感兴趣道:“哦,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舒姐儿拉了拉沈妤的手,指着一个盒子娇声道:“花花。”

沈妤定睛一看,几个小匣子里不少小巧精致的簪花陈列其中,还有一匣子粉色的珍珠,并非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是舒姐儿年纪小,戴着玩罢了。除却这些,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和小玩意儿,可见宁王是用心了,不管他心机如何深沉,对舒姐儿是真心宠爱的。

沈妤拿起一支雪青色的簪花给她戴到髻上,笑着道:“舒姐儿真好看。”

舒姐儿笑声欢快,拿起一支纱堆成的花也要给沈妤戴上。沈妤接过去,笑道:“姨母回家再戴,你这样会把我的头发弄乱的。”

宁王看沈妤和舒姐儿相处的这么好,也含笑道:“舒姐儿一直都念叨着宁安,可见是很喜欢你的,也很依赖你。”

沈妤淡淡笑道:“我是她的姨母,又常来看她,她对待我自然比对待旁人亲近。”

宁王玩笑似的道:“那你以后可要时常来陪她才好。”顿了顿他道,“太子逼宫造反那日,多亏了你护着舒姐儿。”

沈妤笑容微敛,神色也冷淡了些:“保护舒姐儿是安王殿下的功劳。”

宁王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心中一涩:“改日见到四弟,我会亲自感谢他的。”

沈妤道:“殿下今天进了宫,可曾见到贤妃娘娘了?”

“既是进宫复命,除了拜见父皇,自然还要拜见皇后和母妃了。”

沈妤轻轻抬眸,状似随意道:“我本想让殿下替我在贤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让她不要怪罪我呢。”

宁王有些茫然,但是下一刻就想明白了。沈妤说的是她把舒姐儿从贤妃那里要走一事。

沈妤这话看似说的软,实际上在警告宁王,贤妃的手伸到太长了。

宁王有一瞬间的哑然:“宁安没有做错,有什么好怪罪的?”

沈妤轻轻一笑:“我以为我接走了贤妃娘娘疼爱的孙女,贤妃娘娘生我的气了。”

宁王违心的笑道:“宁安多虑了,母妃不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你的气。再者,舒姐儿在母妃身边住了半月,的确想家了,就是你不主动提起,母妃也是要将舒姐儿送回来的。”

“原来如此。”沈妤声音清冷,就像冬日白雪,不染半分尘俗,“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多谢娘娘宽容大度,不怪罪宁安直言不讳。”

宁王眼皮一跳。

直言不讳?

看来沈妤又将贤妃气的不轻。

贤妃也是,和沈妘姐妹计较这些做什么?沈妘温婉贤良,不愿顶撞她,沈妤可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贤妃能从她手中讨得了好才怪。

他觉得头疼,看来要得到沈妤还要解决贤妃的问题。

贤妃到底是宁王的母妃,沈妘怕沈妤惹恼了他,岔开话题道:“阿妤,先过来看看殿下带来的礼物。”

沈妤顺着沈妘的视线望去,发现匣子里装满了质地圆润,色泽晶莹剔透的珠子,聚集在一起实在是璀璨夺目。

沈妤也不禁诧异:“姐姐,这是北珠?”

北珠极难采,所以也更加名贵,专供于皇室和皇亲贵族,自然也象征着身份。

沈妘笑道:“这是殿下从北地带来的。”

宁王看着沈妤,解释道:“北珠虽然得之不易,可我亲自去了北地,机缘巧合之下,便得了一些。”

他说的轻巧,可是沈妤知道要得到这么多北珠,却是要花费不少力气和心思。当然,对于宁王这样的天潢贵胄来说,他只需要出钱就好。

沈妘疼爱沈妤,自然不会藏私。她柔声道:“阿妤年纪小,又生的好看,送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沈妤下意识开口拒绝,沈妘却是笑着打断:“不许拒绝,我留下一些,其余的你带走就好。”

宁王在一边品茶,没有说话。

自从看出宁王对自己的心思后,沈妤对宁王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更何况他又设计害太子妃没了孩子,甚至想杀了皇后,沈妤对他则是厌恶了。只是碍于合作关系,不好撕破脸面。

她想明白了,宁王就是知道他送给她,她绝不会收下,所以想通过沈妘的手。她不愿拒绝沈妘的好意,可是一想到这是宁王送来的,就觉得心里膈应。

她将匣子盖上,眼中没有半分贪婪:“大姐,你给我留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些我不能要。不若……留给舒姐儿罢?”

沈妘嗔笑:“舒姐儿才多大,哪里能戴这么多贵重的东西?”

沈妤莞尔:“大姐可以给舒姐儿留着做嫁妆。”

“那要等多少年?”沈妘以为她在说笑。

沈妤笑着摇头,很是执着:“总之,这么名贵的北珠,恐怕我无福收下。若是姐姐嫌弃太多了,可以孝敬给皇后和贤妃娘娘。”

宁王见沈妤就是不收,心下郁郁,仍旧目光温润:“今日进宫之时,我已经送给皇后娘娘和母妃许多了,宁安不要推辞,安心收下就是,只当是为了感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妘儿和舒姐儿。”

这就是沈妤婉拒的托词,宁王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她客气又疏离道:“多谢殿下,但照顾大姐和舒姐儿是我应该做的,怎能当得起殿下一个‘谢’字?”

沈妘越发看不明白了,佯作不悦道:“你这丫头,怎么突然这般客气了,难不成你是故意要与我生分了?”

“大姐在说什么?”沈妤笑笑。

沈妘坚持道:“我可是你亲姐姐,我的话你难道不听?再敢推辞,我就生气了。”

沈妤怕沈妘看出什么,只能微笑道:“既然大姐对我一片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还差不多。”沈妘眼波一横,笑意越发浓郁。

陪沈妘用了午膳,又与她闲话家常一会,便告辞离开了。

在路过一处名为‘藏春坞’的地方,看到了一袭素衣的宁王站在前面等她。

沈妤今天穿着一袭朴实无华的白色衣裙,上面是用白色丝线绣的菊花暗纹,头发绾成一个简单的髻,只斜插着一支白玉簪子,绸缎似的头发落在肩膀上,素净雅致,却又不掩气韵天成。

宁王直视着这张和沈妘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沈妘身为沈妤的亲姐姐,自然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她太端庄温婉了。傅杳倒是娇艳,但总是一副娇弱模样,面对他的时候时常流露出一种讨好谄媚,久而久之他也就厌烦了。

唯有沈妤,是他见过女子中最与众不同的,也是最吸引他的。沈妤的确心狠手辣,但是面对至亲的时候,毫不吝啬的表现出自己的温柔。虽然容色生的妩媚,气质却又矜贵典雅,一颦一笑都像一幅画,就连冷着脸的时候都让人着迷。她从不让自己受委屈,也从来不因他的身份惧怕他、讨好他,甚至会直接表达对他的不满。

和其他贵女相比,她是那么鲜活,他看到她怎么会不心生欢喜呢?

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过于热切的目光,沈妤觉得有些不适,轻轻蹙眉。

她停下脚步,屈膝行礼:“殿下。”

宁王鲜少穿的这般素净,如今一身素服,更像一位温润公子了。

他道:“都是一家人,你我又不是陌生人,何须多礼?”

沈妤淡淡道:“礼不可废。”

宁王觉得,沈妤对他越发疏离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压下心中的疑惑,笑道:“宁安不喜欢那些北珠吗?”

“自然是喜欢的。”沈妤大大方方的承认,又道,“只是太奢华太高调了,喜欢也变成不喜欢了。”

宁王心头一梗,道:“可是你还是收下了。”

沈妤沉静如水:“不忍拂了姐姐的一片好意。”

“你——”宁王先是一怔,不觉轻笑,“你还真是坦率。”

这让他觉得失落,也让他觉得欢喜。

沈妤道:“殿下特意在此处的等我,不会只想问我这些微末小事罢?”

终究还是步入正题了。宁王暗暗一叹,道:“有些事,我想我应该向你解释一二”

沈妤面色坦然,无怒无喜:“殿下要解释什么,宁安洗耳恭听。”

她越是这样,宁王越是觉得心虚,随后就是恼怒。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皇家本就无情,他斩草除根有什么不对?

定了定心神,他道:“太子被父皇赐死,都是你的功劳,若非是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沈妤面上泛起一抹冷嘲:“我早就和殿下言明,我们两人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所以帮殿下对付太子是我该做的,委实算不上什么功劳。”

宁王温声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感谢你。”

沈妤扯了扯唇角:“殿下,您若是想感谢我,就尽快为我解惑罢。”

宁王面露愧疚:“太子逼宫造反一事,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临时?”沈妤似笑不笑道,“殿下远在北地,不知如何临时改变主意?”

宁王平静的面容有一丝龟裂

沈妤收了笑容,冷冷道:“殿下擅改计划,作为合作者我却被蒙在鼓里,我可以认为殿下不相信我或者在防备我吗?”

“当然不是。”宁王的心跳似乎停滞住了。

“哦,那到底是为何?”沈妤道。

宁王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怕你心软。”

沈妤微微勾唇:“心软?我倒是不知,我在殿下心里什么时候成了一个心软之人了。殿下,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又何须再说谎呢?殿下不就是因为我和太子妃交好,所以怕事先告知我,我会阻止你吗?”

这般直言不讳,让宁王有些难堪。他该知道,沈妤一向如此,对于不喜欢的人,从来不屑于给其面子。

再否认就没意思了,宁王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因为怕你阻止我,所以没有告诉你我早已改变计划。”

“为什么?”沈妤神色越发冰冷,“我早就说过,太子妃不会对你的大业造成影响,太子妃和太子不一样,她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要她失去孩子,失去人生的指望?”

宁王深深皱眉:“宁安,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沈妤面无表情:“殿下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宁王一时无言。

沈妤讽笑一声:“看来殿下早就将那些话抛之脑后了。”

过了一会,宁王似乎想起来了,他叹道:“我没忘。”

沈妤直视着他:“殿下,我那次对你说,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玩弄权术,可以心狠手辣,但是要始终保持最后一点底线,这才过了多久,殿下就忘记了吗?还是说,你以为我是在与你说笑?”

宁王面上闪过三分窘迫,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道:“身在皇家,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沈妤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身不由己?难道是有谁逼着殿下杀人吗?”

“宁安!”

沈妤那双清艳的眸子荡漾着水波,似乎能映照出他最虚伪的一面。

“殿下这就生气了?”

宁王压下心头燥郁:“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沈妤道:“可这句话是针对于敌人,而不是那些无辜之人。”

宁王笑了一声:“什么是无辜,什么是不无辜?哪个皇子不是踩着万人的尸骨登上皇位的呢,我为何不可以?”

“太子妃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影响你登上皇位吗?”

宁王声音低沉下去:“夺嫡之争,不允许有丝毫差错,就比如郁珩。”

沈妤退后了一步:“殿下是怕太子妃的孩子成为第二个楚王,你害了他的父亲,他将来会记恨你,找你报仇?”

宁王道:“父皇对郁珩的态度,你是看在眼里的,当年不过一个失误,让他侥幸活下来了。即便他身体不好,但是父皇仍是不放心他。父皇表面对他好,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防备他,杀不得留不得,着实是为难。我不想和父皇一样,将来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倒不如趁机让太子妃失去孩子,太子妃也会因此怨恨太子,主动作证指认太子,更加坐实他的罪名。”

怕沈妤真的会讨厌他,他放柔了声音:“不过,我答应你,我会让太子妃好好活着的。”

沈妤凝视他一会,突然笑道:“这么说,太子妃还要感谢你大发慈悲了?”

宁王容色淡淡,眉宇间多了一抹复杂:“宁安,争权夺势,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沈妤笑容嘲讽:“那杀了皇后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提起这个,宁王就懊恼。若非舒姐儿和安王在兴庆宫,叛军早就趁乱杀了皇后了,何至于留下一个后患?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贤妃,为何要故意分开沈妘母女,接舒姐儿进宫。

但是贤妃毕竟是他生母,他不能真的怪罪她,而且还要多替她着想。

他似乎有些遗憾:“皇后若是活着,将来就是太后,那些人就会多一个能牵制我的理由,我必须早做打算。只是,终究是没能成功。”

沈妤眼波闪动:“殿下打算的还真是长远。”

宁王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无论做什么,都要做好长远的打算,这是你教我的。”

沈妤越是恼怒,笑容越是温煦:“殿下可知,这次的赏菊宴死了多少人吗?不算那些宫人,只是官眷,就死了十三人,更别提那些受伤的。这些人都与殿下无冤无仇,花一般的年纪,就这样死了,多可惜。”

宁王没有一丝一毫的惋惜:“只有损失惨重,父皇才会下定决心杀了太子。”

沈妤眼中的水波渐渐凝住:“果然,殿下是做大事的人。”

宁王察觉到她的不悦,温声道:“你放心,我总不会伤害妘儿,伤害沈家的。”

呵,他以为她会相信吗?

前世的事历历在目,宁王根本就是个伪君子。

她微微一笑:“殿下这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宁王笑道:“这就好。如今太子被赐死,相信很快就会有大臣上奏请陛下尽快立太子了。”

沈妤道:“那我就提前恭喜殿下了。”

宁王心中喜悦,口中却谨慎道:“但是还有一个景王。”

“景王已经被陛下排除在继承人的名单之外,他不足为惧。”沈妤唇畔挑起淡淡的弧度,“还是说,殿下想在立嗣前斩草除根?”

宁王没有否认:“果然,还是宁安了解我。”

沈妤神色悠然:“我知道殿下怕多生事端,想免除后患,但是我觉得,殿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为何?”宁王不解。

一阵冷风吹来,路边的菊花被吹散开来,在空中飘浮一会,很快就落到了青石小路上。

沈妤抬手接住一只花瓣,随手把玩着,淡淡道:“殿下,现在可是立嗣的关键时刻,殿下无论要做什么都要三思才是啊。”

宁王垂眸,扫过她那双纤长白皙的手:“宁安此言何意?”

沈妤道:“殿下,陛下一向精明多疑,虽然因着太子谋逆一事正在气头上,但是他绝不会气糊涂,相反,他一直保持着清醒。太子被赐死,不少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开始选择站队,当然,大多数人都想投靠您。但是,您以为陛下不知道吗?他一直很清楚。争权夺势并没有是非善恶之分,在陛下眼中,无论是你还是太子,亦或是景王,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那把龙椅,区别就在于手段的不同。

殿下想想,若非殿下以为阮昭容是景王的人,若非陛下觉得景王窥探了他与庶母私通的秘密,您能这么成功的打败景王吗?只怕下一任太子就会是景王了。如今朝堂被重新清洗了一番,陛下正好借机观察您和景王,这时候谁在背后搞小动作,陛下就会厌弃谁。所以,您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一个孝顺的皇子,就先不要出手对付景王了,等一切已成定局再除掉他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