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将箭羽拔下,薛仁果不顾左臂血流如注,他将箭羽拿在手中,放到眼前观察着,“杨侑之箭”四个大字刻在上面,“果然是他!”薛仁果恨声道。
这时,一名军旅大夫将衣衫撕开,将伤口清理了,上了药,用数根小木板将左臂给固定了,然后用洁白的布匹紧紧的缠住。大夫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薛仁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报仇。
此时他已经受伤,如何报仇?这让薛仁果一时之间,难以决定选取何种方式。更重要的雍县未下,他不可能率兵直奔关中,这太冒险。骚扰还可以,大部队进发的话,是不现实的。
这时,大将常仲兴进来,他身上也受了伤,虽然不重,但让他感到很憋屈。常仲兴遇见的是李靖,以李靖的厉害,他能伤而不死,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过,他身边的心腹亲兵差不多阵亡,所以这让常仲兴非常不开心,他逃脱之后,发誓一定要用百姓的鲜血来洗刷这次的耻辱。
常仲兴看见薛仁果受伤,心中更是大惊,西秦军中,以薛仁果的武功最高,他都受了伤,隋军是谁,竟然能够重创太子殿下?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大夫已经为薛仁果包扎完毕,又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要薛仁果注意休息,吃些药,手臂自然能够愈合。
大夫退下去之后,常仲兴问道:“殿下,你怎么受伤了,隋军竟然有这等能人?”
薛仁果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仗着人多,那个毛都没长的娃儿能够伤我?”他将箭羽递给常仲兴,常仲兴接过箭羽,发现箭羽颇沉,他仔细一看,竟然是纯铁打造,这证明使用者的臂力不小。
他在箭羽上看到四个小字,心中也不由惊讶,道:“竟然是他?”
“不错,是他。这一箭之仇,我非报不可!”薛仁果恨声道,他将目光放在常仲兴身上,道:“你也受伤了!”
常仲兴骂了一声,道:“晦气,寻了半天找不到有人的村庄,好不容易找到,却是隋军的埋伏!”
薛仁果道:“果然如此!”顿了一顿,又道:“你有何良策,报这一箭之仇?”
常仲兴眼珠转了几圈,他忽然嘿嘿一笑,道:“殿下,臣有一计,必定可以拿下雍县!”
天尚未亮,窦璡已经起来了。人老了,睡眠比较少,他一般在卯时中便会起来,而这段日子,西秦军猛攻雍县,忧心国事的他,更是不到卯时便自然醒。
此时他已经知道薛仁果轻骑杀入关中之事,对此,他更加忧心忡忡,他不能拖住薛仁果,那么对代王殿下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可是雍县只有一万郡兵,他窦璡实在是有心无力。
心事重重地走在城墙上,窦璡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沉思着,难道说,大隋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吗?他好不容易看见代王的英明,一扫陛下的颓废,但在这样的形势下,任何抗争都是徒劳的吗?
长长的叹息一声,窦璡眼中,忍不住老泪。当年大隋是何等的威风,突厥称臣,西域各国纷纷来贺,就连遥远的波斯国(萨珊王朝)也派人前来进贡,那时候的大隋是何等的辉煌?
窦璡的一生,目睹了大隋最为辉煌的时刻,也目睹了如今了落魄,这个他曾经为之奋斗的帝国,他不希望它如流星一般,在短暂的辉煌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成为一个笑柄。
他缓缓地着走,寒风袭人,他紧了紧衣裳。一路上,士兵们和他打着招呼,对于这位老人,士兵们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走完了一段城墙,窦璡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天边厚厚的云,“要下雪了啊!”他轻声,这个时候,他希望能够尽快下一场大雪,只要下起了大雪,薛仁果就会不战而退,西秦军对关中的威胁也就暂时解除了。
这时,忽然一个士兵指着前方,道:“太守,你看!”
窦璡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有千军万马朝着雍县奔来。
“西秦军攻城了,快准备!”窦璡喊道,士兵们听到喊声,三三两两的喊着,招呼着袍泽,在城下的士兵跑上城墙,士兵们手中拿着弓弩、横刀长矛,紧紧地盯着前方。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视线渐渐清晰,窦璡见了,忍不住狠狠一锤锤在城墙上,西秦军居然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是窦璡不曾料到的。
士兵们也瞪大了眼睛,手臂微微颤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群后方,左臂上缠着绷带吊绳的薛仁果哈哈大笑,常仲兴这个计谋非常合他的胃口,这一次,窦璡还能守住城池吗?薛仁果哈哈大笑,常仲兴在旁笑着道:“殿下,这个计谋,还可以吧?”
薛仁果一拍大腿,道:“这一次要是拿下雍县,我一定重赏你!”
常仲兴满脸堆笑:“多谢太子殿下!”
这时薛举已经能看见雍县城池,他决定加一把火,他一声令下,数百骑士冲杀而出,常仲兴也挥舞着手中长矛,朝着前方赶去。
在他的前方,是数千百姓,这些百姓都是昨日从汧阳、汧源、南由等几个县抓来的,男女老少都有,此时,他们在西秦军的追赶下,拼命地朝着雍县城下跑去。
但是这群老弱妇孺,又怎么跑得过如狼似虎的西秦军,更何况还是骑兵?很快,常仲兴追了上了一个老汉,他手中长矛刺出,****了老汉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老汉哀叫着倒在地上。
杀了一个老汉,常仲兴显然对此还不满意,他再度追上一个两三岁的孩童,长矛刺出,顿时扎穿孩童的身体,他高高的举起长矛,孩童的身体像羊肉串一样串起,他将长矛在半空中挥舞,对着雍县城头上的隋军扬武扬威。
一个隋军士兵眼中含着泪水,他猛地跪在窦璡面前,道:“太守,我愿率兵出战,解救百姓!”
“太守,我等愿出城解救百姓!”四周士兵眼中都含着泪水,纷纷跪倒在窦璡面前。
窦璡身子晃了一晃,他的眼中早就蓄满了泪水,西秦军太残忍了,他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告诉自己不要上当,薛仁果这是要激他打开城门,一旦打开城门,西秦军就会冲进城中,他们人多势众,若是冲了进来,这雍县就要不保,城中的百姓更要遭殃。
这一点,窦璡很明白,可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遭到薛仁果的屠杀,这又让他心中格外不忍。究竟要怎样做?就算是沉稳的窦璡也一时犹豫不决。
这时,百姓已经到了护城河外,他们看见城门紧闭,吊桥高高挂起,顿时哭喊起来,不少人更是跪在地上,大声的喊着。
“军爷,你行行好,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军爷,你做做好事,来生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军爷,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都活不成了!”
“军爷,我给你跪下了!”
百姓们噪杂的声音传上来,夹杂着女子小孩的哭声,当真是催人肝肠,让人不禁落泪。
“太守,开门吧!我们与西秦军拼了!”一个队正跪下。
“太守,西秦军如此残暴,如果不让他们入城,都会被杀呀!”有士兵说着。
窦璡身子晃了一晃,浑浊的老泪滚滚而下,他高声喝道:“糊涂,若是开城,西秦军冲了进来,雍县不保,你们家人也会被杀个干干净净!”
几名士兵闻言,沉默了下来,是啊,太守说的有理,一旦让西秦军冲进城中,他们的家人也必定不保啊!在这一瞬间,有的士兵犹豫了,可是有的士兵却不是雍县本地人,有的是汧阳人,有的是汧源人,甚至还有部分陇西人,此时,他们听到家乡话,心中都惶然了,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家的亲人?有没有自家的婆娘?有没有自家的小孩?
在漫天的哀求声中,有数十人再也忍不住,他们相视一眼,忽然发动,抢占了要道,将吊桥放下,更有人打开了城门。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等窦璡反应过来,城门已经被打开,吊桥也沉重地摔在地上,吊桥刚刚落地,百姓就蜂拥而上,他们相互践踏,数名女子和小孩被挤下吊桥,落入护城河中,尖叫不已。
百姓们冲进城中,顿时势头不可收拾,在城门口的数十名隋军顿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很快就淹没在人海之中。
窦璡跺了跺脚,心中悔恨不已,一名亲兵忙道:“太守,走吧!”
“太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另一名亲兵劝着。
窦璡看着汹涌的人群,他闭目,长长的叹息一声,道:“走,去大兴城!”
此时,城外的薛仁果看到隋军打开城门,不由哈哈大笑,他用马鞭一指前方,道:“传令下去,屠尽城中所有男子、老人以及小孩!”
是日,薛仁果采取常仲兴驱民破城之策,因隋军有人打开城门,将百姓放进城中,致使雍县被西秦军攻破,城破之后,西秦军屠杀百姓,所有男丁、老人小孩尽皆被杀,只有六千多妇女存活,成为西秦军的玩物。
太守窦璡率领家人及数百士兵仓皇逃出,奔走大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