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夏风轻抚,鲁国公府上的大树被吹得沙沙直响,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显得有些朦胧。地面上,斑斑点点,昏暗不明,多处的灯火已经被熄灭,使得鲁国公府上像一座死城。
鲁国公府上的人已经被集中在大院,按照空虚道长的话,是怕厉鬼乱闯,附身在某个人的身上,影响除妖。刘文静对此深以为然,将府上的人全部召集在大院子里。
方德自然也在其中,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刘文静已经上钩,接下来,就要看张氏和李渊的表演了。尽管心中吃不定李渊会怎样,但方德显然只有尽力去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努力,就永远没有结果。
在众人的注视下,空虚道长咳嗽一声,身着青袍的他缓缓上前,在他面前,是一个宽五尺,高三尺左右的案几,上面摆满了东西,两支又粗又大的蜡烛熊熊燃烧着,烛泪不停地流下,染红了案几。
空虚道长做出一份高深的模样,强自压下心中紧张。这种事情他已经做了不少次,可是今天的不同,今天效力的对象是大唐的鲁国公,稍有不慎,恐怕玄妙观就要倒霉了。
空虚道人很是小心,他慢慢地上前,从弟子手中拿起了桃木剑,哼哼唧唧了几声,气势很是高昂。刘文静擦了一把汗,他不知道空虚道长在吼什么,但是他觉得空虚道长的声音,和林中的野兽差不多。
方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已经说服了刘文静,在鲁国公府上做三天法事,这样才能完完全全地将鬼怪给驱除了。这三天,李渊那边应该有所知晓吧?
方德的目的是要让李渊知道鲁国公府上的事情,引起他的警觉,对刘文静进行调查。至于张氏,只是一颗棋子,她最后的结果,与自己无关。这是他的法则,也是锦衣卫的法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对敌人发动最为猛烈的进攻。
方德一直在仔细观察,这是他的习惯,就在他观察的时候,空虚道长已经开始了做法,他舞着桃木剑,慢悠悠地左边刺一剑,右边刺一剑,夏风吹拂,烛光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又变短,半边脸光明半边脸黑暗,显得有些诡异。
张氏在不远处,她用忿忿的目光瞧着刘文静,眼中带着愤怒。刘文静浑然未觉,依旧看着空虚道人,希望这位道行高深的天师能帮助自己,扭转霉运。
空虚道长一边挥舞着手中桃木剑,一边呜呜叫着,叫了半响之后,蜡烛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他觉得是时候了,用袖子里摸出了几张符箓,扔到了半空。
“轰!”符箓在半空忽然燃烧起来,在夏风的吹拂下,慢慢在半空漂浮着。
刘文静看到这一幕,心中赞叹不已,果然是天师,能将符箓在半空点燃,这份功力,天下少有啊。刘文静一边想着,一边去看方德,他觉得这一次方德立功不小,必须好好奖赏,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了李渊,这个赏罚不分明的皇帝,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投奔了他。
方德眯着眼睛,忽然,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朝着北方看去,院子的北方,是一排参天大树,此时树叶茂盛,在夏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一切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方德却感到了异常。
他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很多关键时刻,给予了他极大的帮助。他想了一想,偷偷挪动脚步,走了出去,此时人们都在关注着空虚道长,谁也没有注意到方德走了出去。
方德走到了那排树三十步外,风从上东南方吹来,经过那排树,然后灌进了方德的耳中,方德闭目,犹如古松站在那里,仔细倾听。方德有一个特点,他的耳朵特别灵敏,而且能分辨出很多种特殊的声音。
如果有同时有很多人演奏,他一定能分清楚,有多少种乐器,数量是多少。他站在那里倾听,由于有三十步的距离,如果那里有人,绝对不会想到方德在作什么。
方德仔细倾听,听着听着,他忍不住笑了,树上有人,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鲁国公府上的人,更不会是他安排的人,所以,非常有可能是刘文静的仇家。
这个仇家是谁?此时方德并不清楚,但这是一个机会,他会好好把握。
想到此,他又走回去,空虚道长依旧在除妖,不过已经差不多了。空虚道人忙活了半响,身上全是汗水,他接过杜腾递过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擦完汗珠,又举起了桃木剑,这时,一个弟子将一个纸扎的人送了上来,空虚道长哇哇叫了几声,一挥手,桃木剑刺向了纸人,旋即,纸人突然燃烧了起来。
鲁国公府上的几名女眷吓了一跳,莺莺燕燕地叫了起来,仿佛见到了鬼一般。刘文静觉得心烦意乱,大声叱喝下,众人这才平静了下来。
“呵呵,鲁国公,鬼怪已经被我擒杀,府上已经安然无恙了。”空虚道长脸色有些苍白,杜腾扶着她。
刘文静连连感谢,看到空虚道长似乎站不稳的模样,他急忙问道:“天师,你这是?”
“此女鬼法力高深,花费了贫道不少功力,不过不碍事,只要休息休息就好。”空虚道长慢慢说着,中途还喘了两口气,显得力气已经用尽的模样。
不得不说,骗子都有着相似的一面,空虚道长的话让刘文静心中大喜,空虚道长虚不虚他不管,只要能除掉了女鬼,那就成了。但他知道做法还有两天,赶紧笑道:“多谢天师,我已经准备好了地方,天师就地安歇,还望莫要推辞。”
空虚道长拱拱手,“如此,打扰鲁国公了!”
“那里话,我还要仰仗天师才是!”刘文静说着,让方德引了空虚道长前去休息。
方德呵呵一笑,带着空虚道长走了,身后,是数名拿着法器的玄妙观弟子。刘文静看着众道士远去,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宫御书房,李渊正躺在软榻上休息,这时,宦官王欣俊在门外说道:“陛下,太子求见。”
“太子?”李渊闻言睁开眼睛,道:“让他进来吧!”
王欣俊应着,片刻之后,李建成进来了,拱拱手,道:“爹,孩儿这么晚来,打扰爹休息了。”
“不妨,建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李渊眯着眼睛问道。
李建成走上两步,在李渊面前五步外站定,道:“爹,这些日子比较忙,孩儿突然想起来,瓦岗李密派来的使者还在鸿胪寺等着召见呢。”
李渊哼了一声,侧过了身子,依旧躺着,道:“使者你可见过了?”
李建成摇摇头,道:“还没有见过,不过正使据说是李密的心腹,副使是瓦岗的军师贾闰甫。”
李渊敲了敲案几,缓缓说道:“中原大战,李密竟然会失败,这有些让人奇怪呀。不过,李密有优点,也有缺点。性格决定命运呀,他有这一败,其实也不算冤。”
李建成微微颔首,父亲曾经说过,李密可谓文韬武略,如果是在乱世,是一代枭雄;如果是治世,必定能封侯拜相。可是,李密也有缺点,由于他文韬武略,所以就自视甚高,当初,李渊起兵的时候,大军还在河东,就给李密戴高帽子,奉他为盟主。
那时候,李密得意洋洋,告诉李渊,说愿意让李渊协助他消灭大隋,斩杀昏君。这样的话,让李渊明白了,由于李密接连的大胜,他的信心极度膨胀,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形势了。在乱世中,看不清楚形势的人,必将被复杂的形势所淹没。
李密,已经被天下的义军那一句“盟主”迷失了方向,加上对洛阳的连战连捷,已经让他的信心极度膨胀。自信过了头的李密轻视久经沙场的王世充,自然会有一番苦头了。
李密败了,中原大部看来要落入王世充之手。李建成咳嗽一声,道:“爹,与李密的盟约,是否继续?”
“继续,为什么不继续?”李渊笑了笑,大唐和瓦岗隔着王世充,有李密在,王世充的发展就没有那么快,就不会攻打潼关,对大唐造成威胁。对于如今的大唐来说,先是要杠过定杨军的强攻,其他的,只能想,不能做。
“此事,就由你去办,一定要稳住李密,让他继续守住山东,挡住王世充,给弘农郡和新安、宜阳两县的撤退时间!”李渊说道。潼关以东的人口,李渊决定迁回关中,充实扶风郡的人口。
李建成应着,父子两又聊了几句,李建成退了出去,李渊喝了一口来自巴蜀的茶叶,眯起了眼睛,轻声道:“你回来了?”
灯光下,黑衣人走了出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在李渊几步外停下,将鲁国公府上的事情一一禀告,至于方德突然在他数十步外停留的事情,他略略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毕竟方德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在那里很无耻的拉了一泡尿,这个就没有必要说了。
随着黑衣人的述说,李渊的婆婆脸阴沉了下来,刘文静这是在做什么?此时他还看不出来,不过,他在府里弄几个道士,阴阳怪异的,说是除鬼,暗地里有什么勾当?
李渊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但是光凭几个道士做法,整个证据还不足,李渊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名正言顺地杀掉刘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