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澄被抓住衣领,几乎喘息不过气来,他急忙舞动着干瘦的手臂,挣扎着道:“太、太子殿下,臣、臣无法呼吸了。”
王玄应一把松开了他,脸色显得十分焦急而暴躁,他多希望能将美娇娘拥入怀中,好好享受一番啊,“说,快说!”
“太子殿下,如今陛下远征,整个洛阳城是太子监国,太子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谁敢不听?”苏澄慢慢说着,不经意挑眉瞧了王玄应一眼。
王玄应若有所思,忽然兴奋了起来,是啊,老子是太子,裴家父子虽然掌握了兵权,但归根到底还是臣子,他们敢不听自己的话吗?想到此,王玄应显得兴冲冲地:“哈哈,孤这就叫他们将女儿送进宫中!”
苏澄一愣,急忙一把抓住太子,心想太子怎能这样啊,不要说裴家父子有着兵权,就算是一般的臣子,也不能说要谁送女儿入宫谁就送的啊。
王玄应被他抓住,有些恼怒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苏澄急忙道:“太子殿下,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啊。”苏澄急的满头大汗,太子这个愣头青,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呢?
王玄应一甩手,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苏澄急忙低声说了起来,王玄应的眼睛亮了,这是好计啊!王玄应哈哈一笑,拍了拍苏澄的肩膀,道:“苏澄,干的不错,事成之后,孤一定重重有赏!”
洛阳城被洛水从中穿过,在洛水以北,是皇宫和达官贵人的所在,而在洛水以南,相对比较贫穷,在这里住着的,大多是百姓和下层的官员,可以说这里是洛阳城的“贫民窟”。
裴仁基今年四十多岁,由于是闻喜裴家不多见的武将,所以在闻喜裴家中,地位特殊。不过,随着天下大乱,闻喜成为大唐的领土,裴仁基在闻喜的田产、房契全部落入了裴寂之手。
裴仁基虽然不是守财奴,但也会肉疼,可是肉疼也没有什么办法,谁叫闻喜在大唐的掌控之下呢?
当然了,对于裴仁基来说,闻喜老家田产的失去其实算不了什么。摆在他面前的,是未来的前途。他才四十多岁,儿子裴行俨也才二十三岁,正是英姿勃勃的年纪。
裴家未来的路要往那里走?裴仁基没有想明白,附身于王世充只是暂时的计划。在裴仁基看来,王世充不是良主。就连秦叔宝那样的猛将都离开了他,就足以证明了一些事情。
摆在裴仁基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投靠大唐,二是投靠大隋。大唐的皇帝是李渊,属于关陇贵族,他需要的时候贵族阶级的支持,而裴家无疑符合这个条件,可是,却有一点的难处。
这个难处就是裴寂,裴寂谋取了闻喜裴家的大部分利益,他会允许自己去大唐,回到闻喜吗?答案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样一来,以自己的地位,势必会引起闻喜裴家的利益再分配,裴寂肯定不会容忍。换成自己,也肯定不会愿意啊。
大唐,就这样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只有了大隋。大隋如今士气正盛,自从转战巴蜀之后,在困龙之地并没有被困住,反而连续杀了出来,夺陇西,取荆襄,天下已有了四分之一。而且夺取了荆襄之后,顺流而下,取江东几乎是毫无疑问之事了。
王世充这一次趁火打劫,意图染指南阳,在裴仁基看来,注定了失败,而王世充没有带上自己,其实是对自己的不放心。他生恐自己带着裴家军反叛,所以宁愿让自己留守在洛阳。
就在裴仁基想着的时候,裴行俨进来了,他拱拱手,道:“爹!”
裴仁基将烦恼抛之脑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元庆,你和翠云玩的如何?”
“爹,今日去白马寺上香,玩的倒也开心。”裴行俨说着,缓缓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爹,孩儿一时兴起,求了一个签,是下下签!”
裴仁基身子一震,“下下签?”
“是,孩儿本来不信这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总是觉得非常不安,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裴行俨说道。
裴仁基沉默了,他不安地踱步,到底是什么危险呢?
这时,一名家丁进来,道:“老爷,太子派了一名宦官前来,说要见老爷。”
裴仁基停住了脚步,道:“请他进来吧!”
王玄应派来的正是宦官苏澄,只见他一脸得意地笑,进来之后,拱拱手:“裴将军!”
“呵呵,原来是苏公公,有失远迎,还望苏公公见谅!”裴仁基说着。
“裴将军多礼了!咱家这一次来,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太子请裴将军今夜入宫赴宴。”苏澄说道。
裴仁基听了宦官的话,就是一愣,他和太子王玄应没有交集,裴仁基不看好王世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玄应的愚蠢,继承人如此愚昧,就算王世充能一统江山,也根本守不住江山,就像西晋一样,短短的数十年就陷入了内乱之中。
这个时候,太子请自己赴宴?有什么事情?这在裴仁基看来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了。
裴仁基虽然是武将,但并不是愚笨之徒,他脑子转的很快,立刻说道:“既然是太子有请,做臣子的一定会去。”
裴仁基说着的同时,挥挥手,一名家丁捧着盘子走了上来,苏澄揭开盘子上的布一看,里面是两块黄橙橙的金饼,他忍不住笑了,这个裴仁基还挺会做人嘛,可惜呀可惜!
宦官苏澄笑了笑,毫不客气将金饼收入囊中,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裴仁基不露声色笑了笑,低声道:“苏公公,敢问太子殿下是有何要事情相商?”
苏澄拿人手短,咳嗽一声,低声道:“如今陛下远征,太子殿下欲要为国分忧,特向大将军问策。”
裴仁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低声笑道:“原来如此,还请公公告诉太子,微臣一定准时赴约!”
苏澄叮嘱了裴仁基一定要带上裴行俨之后,脸上带着喜色,出了裴府,回到太子宫中,递给了王玄应一块金饼,说是裴仁基贿赂他的财物。
王玄应眯着眼睛将金饼收入怀中,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苏澄刚刚走出裴府,裴行俨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刚才他躲在屏风后,将父亲和宦官的对话尽收耳底。
“爹,太子突然召见,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裴行俨问道,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担忧,白日里下下签的阴影,犹如乌云一样,盖在他的心头,久久不散。
裴仁基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坐了下来,苏澄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往往就在没有异常的时候,有着足以致命的缺陷。
太子王玄应是什么人?他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在王世充还没有掌握洛阳军权的时候,就如此嚣张了,随着王世充地位的逐渐升高,此人更是如同娇傲的孔雀一般,撅起了屁股。
王世充登基为帝,他身为长子,自然是大郑的储君,地位超然,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说王玄应本身是一个有些理想的有为少年,裴仁基自然会相信他的这番话,可是,从王玄应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请自己入宫,绝对不是为了商议军国大事,这一点裴仁基十分肯定,因为在大郑朝廷,还轮不到他说话,更何况王世充临走至少,留下的辅佐大臣里,没有他的姓名,所以,这一切看起来,是王玄应的托词而已。
可是,任凭裴仁基打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到王玄应是为了他的女儿,才会做出这件事情。
裴仁基想不明白,但他做出了安排,他让儿子迅速带着家人出城,其中还有一名有了身孕的小妾。
裴行俨看见父亲如临大敌的模样,坚决表示要呆在父亲身边,裴仁基苦心说服了他。
裴仁基对儿子说,如今太子召见,从礼节上他必须要去见太子,可是为了防止太子有什么想法,所以要将家人撤出洛阳。
如果说,太子没有歹意,到时候再把家里人给接进洛阳,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他希望裴行俨能控制情绪,不要冲动,只有保证了家族继续存活,才能为自己报仇啊!
再说了,你虽然厉害,但进宫是带不了武器的,你没有武器,怎么和敌人对抗?最终免不了一死。还不如生存下来,伺机报仇,你是裴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你肩上的责任很重呀!
裴仁基低声细语,让裴行俨明白了,他留着眼泪告辞了父亲,暗暗发誓,如果王玄应真的对父亲不利,他一定要宰了王玄应为父报仇。
裴行俨退了下去,乘着天色未暗,城门未关之际,赶往城外的农庄。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怀疑,裴行俨只带了妹妹裴翠云和有了身孕的姨娘,此外还有两三名家丁,由于人数不多,裴行俨本身又是武将不少人都认识他,随意检查之后,就将裴行俨一行放出了城,裴行俨带着一家人,速速回到了家中,并让人密切注视着洛阳城的情况。
裴仁基接到儿子安全出城的消息之后,他松了一口气,先将虎符藏了起来,然后召集了几名心腹将领,告诉他们,若是到了子时他还没有回来,大伙儿就自奔前途吧。
几名将领面面相窥,不知道大将军是什么意思,而裴仁基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裴仁基看看还有时间,沐浴之后,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朝着皇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