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侑的话再度点燃了士兵们的情绪,高句丽,大隋之殇,等待了多年,这个耻辱,是该讨还回来了。
士兵们眼中带着兴奋,这时,杨侑一挥手,外围有十几辆囚车缓缓被押送进来。为首的囚车,一张干瘦的脸显得十分麻木,禁军士兵的老人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的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看不到任何的血色,将近一年的折磨,已经耗尽了他的心力,他曾经想要死去,可是在狱卒的严密看管下,他根本没有机会自杀。
此时的宇文化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裳,整个身子经过清洗,原本被污血掩盖的伤害,从衣裳不能遮掩的地方露了出来,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惊。
杜伏威和李子通的目光都极为锐利,一眼看出宇文化及的身上伤痕累累,也不知道受尽了多少的折磨?从伤痕来看,是触目惊心的,两人都觉得,如果是自己,能熬得过吗?看来,还是老老实实,跟着隋帝打拼江山,才是正道啊。
两人想着的时候,囚车继续行驶进来,杜如晦凝目看去,在宇文化及的身后,是宇文智及、宇文士及以及唐奉义、杨士览、牛方裕、许弘仁一干反党,此外,还有一个女人,便是江都兵变之时的宫廷女官魏氏。
囚车缓缓而行,无论是宇文化及还是宇文智及、唐奉义等人,都显得十分麻木。唯独一人,女官魏氏在大声喊着。此人被捉住之后,她受到的刑法不多,尚有力气大声喊叫。
“陛下,是宇文化及这个狗贼做出不臣之事,我冤枉呀!”女官魏氏说着,眼泪鼻涕一起向下流淌,看起来很是恶心。
“住嘴!”在她身边的一名禁军士兵大喝一声,狠狠一巴掌扇在了魏氏的脸上,打的魏氏眼冒金星,头昏脑胀,整个人说不出话来。
囚车继续前行,就在宇文化及即将抵达杨侑身边的时候,远处响起了喧哗之声。杨侑听到声音,凝目看去,只见被禁军士兵牢牢把守的大门,有数人围成一圈,似乎在说着什么。
杨侑微微皱眉,喝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侯君集站起身来,抱拳道:“微臣前去一探!”说着,匆匆离去。侯君集大步走向外围,将近大门,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总持?!”侯君集失声道。
来人正是沈光,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见侯君集,脸上一喜,道:“侯将军,我要去见陛下!”
侯君集朝着禁军士兵摆摆手,道:“放他进去,有什么事情我来承担!”
禁军士兵互相瞧了一眼,均是知道侯君集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便让开了一条路,沈光随着侯君集步入了吴公台。沈光匆匆赶来,到了杨侑身前十几步处停下,跪下施礼:“微臣沈光见过陛下!”
“平身,沈爱卿匆匆而来,一路辛苦了。”杨侑说道。
沈光应声,站起身来,瞧了一眼麻木的宇文化及,忽然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爱卿,是何事?”杨侑询问道。
“宇文化及,叛国之贼,微臣想要亲手斩下他的头颅,还望陛下恩准!”沈光口中带着恨意,当年他可是亲眼看到陛下被捉走,那种无力感深深地植入了他的心中,他曾经无数次幻想着报仇,可是迫于形势,不得不隐忍。如今,宇文化及被捉住,江都也已经攻克,沈光的心中,只剩下了报仇两个字。
杨侑点点头,他知道沈光的心思,“沈爱卿,宇文化及的人头,就交给你负责!”
沈光大喜,退到一旁。这时,囚车在杨广陵墓之前停下,一字排开,护卫的士兵们,将囚车里的人像小鸡一样抓了出来。沈光上前一步,走到宇文化及身边,一把抓起了他,只觉得宇文化及的体重大为减轻。
宇文化及根本不能做出抵抗,任由沈光抓到了陵墓之前,“跪下!”沈光一踢宇文化及的膝盖弯,宇文化及很是自然地跪下,发出一声轻响。
杨侑再度走到了高台之上,喝道:“宇文化及,先帝待你不薄,而你却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竟然敢弑君自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宇文化及眼神木然,听到杨侑的话,眼珠轻轻转了转,半响没有说话。死对于他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宇文化及不说话,但宇文智及却大声地喊了出来,他不想死。
“陛下,一切都是宇文化及的错,微臣是冤枉的啊!”
随着宇文智及的话,宇文士及的眼珠也活络了起来,他喃喃自语:“南阳,救救我!”
宇文士及口中的南阳,自然是南阳公主,也就是杨侑的姑姑。这厮这个时候提出南阳,无非是想要活的一命罢了。
杨侑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喝道:“宇文士及,你宇文一家屡受国恩,大隋皇恩浩荡,南阳公主下嫁于你,可是你呢?”
“宇文士及,大隋国难之际,你在做什么?宇文化及谋划叛乱,你当真不知?”
“我,我真的不知啊!苍天为证,若有半句虚言……”宇文士及狡辩道。
“老贼,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若是不知,南阳姑姑为何将你献出,还有宇文禅师?”杨侑一指在宇文士及后方的宇文禅师,年轻的宇文禅师是宇文士及和南阳公主的长子,历史上窦建德擒住了宇文士及一家,南阳公主伤怀父亲之死,窦建德要杀宇文禅师,派人来问她的意见,南阳竟然毫不在意,足以证明对宇文士及的痛恨之情。随后她出家为尼,因其刚烈,后人建庙祭奠。
宇文士及心中有数,听到杨侑责问,自是心中有愧,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兄弟们,弑君之徒宇文化及,便在此地,你们说,该不该杀?”侯君集一挥手,喝道。
“该杀!”禁军士兵们齐声大喝。
杨侑站在上方,喝道:“宇文化及、宇文智及等人,皆是国家叛徒,今日将其斩首,以正法纲!朕要出兵高句丽,就先用反贼之血,祭祀苍天,预祝征伐高句丽,百战百胜!”
“征伐高句丽,百战百胜!”群臣高呼,禁军士兵也开始高呼起来。
在一片呼喊声中,一干反贼足足有二十多人,被捆绑着手,押送到了杨广的陵墓之前,他们纷纷被按倒在地,头颅微微低着,不少人的身子颤抖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每个人都像宇文化及已经参透了生死。
魏氏想要说话,一名禁军士兵将一块脏布塞进了她的口中,顿时出声不能。
杨侑再度跪下,道:“祖父,反贼宇文化及已经被我抓住,今日,孙儿就用他的鲜血,祭奠祖父。望祖父保佑孙儿,克服高句丽,恢复中原,重建大隋。”
杨侑说完,站起身来,目光炯炯看着宇文化及,眼中带着杀意:“沈光,何在?”
沈光一步踏出,口中应道:“微臣在。”
“宇文化及之头,朕就交给你。”杨侑喝道。
“喏!”沈光回答,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转身大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接过一柄大刀。砍刀握在手中,沈光精神一振,他快步走到宇文化及跟前,凶狠地看着他,喝道:“狗贼,当初造反之日,你可知道今日?”
宇文化及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头只是轻轻一垂。
沈光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在半空蓄足了力气,猛地砍下,冰冷的刀锋瞬间割破了宇文化及的头颅,只听一声脆响,头颅沿着高台滚下,滴溜溜向着一侧滚去,恰好落在魏氏跟前,她看着宇文化及那张干瘦而圆睁着双眼的脸,心中恐惧万分,她想要叫,可是嘴里塞了破布,根本叫不出来,额头上大汗直冒,忽然头一歪,就此昏了过去。
宇文化及的人头滚下,宇文智及、杨士览等人都无比恐惧,他们想要挣扎,可是被又高又壮的禁军士兵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沈光杀了宇文化及,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连滚带爬到了杨广陵墓前,哭道:“陛下,罪臣无能,只能看着山河破碎,陛下为奸贼所害,如今罪臣已经为陛下报仇,再也没有遗憾!陛下,我……”
杨侑一直在注视着沈光的表现,突然听到沈光之言,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这时,沈光说出了最后的话,不由让杨侑大吃一惊。
杨侑的反应很快,他一步踏上,死死地抓住了沈光的衣襟,但沈光早有准备,他一心想要以身殉葬,自然是用尽全力,杨侑竟然抓他不住,只听衣襟撕碎声响,沈光朝着杨广的墓碑撞了过去。
杨侑伸手连抓,可是已经赶不上了,沈光的身子就像离弦之箭,朝着墓碑撞去。
“嘭。”一声响,沈光撞在墓碑之上,竟然将墓碑给撞倒了,沈光颇为狼狈地摔倒在地。
杨侑定睛一看,那墓碑原来埋的不深,而这个时节,江东正多雨,泥土松软,竟然是挡不住沈光一撞。
沈光也愣了一下,他一心求死,想不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冲撞先帝墓碑,这是大罪,是要被赐死的,只不过,这个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杨侑低声喝了一声,道:“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