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县,又是一天过去,此时已经夜深,杨侑在屋里负手踱步,不断思考着。-
三日的时间即将过去,就目前杨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还没有凶手的半点消息,这只能说,凶手十分谨慎。锦衣卫虽然厉害,可是一来时间不足,二来在数万人蛇‘混’杂的百姓中,想要找出几名凶手,实在是太难了。
此时杨侑做出了一定的部署,可是,如果李密不是贪心之人,计划就不会奏效。杨侑在不停地猜测着,李密究竟会不会上当?
此时只剩下了一夜的时间,究竟能不能抓到凶手?如果找不到凶手,夏王的生命,就有可能受到威胁。如果夏王身死,河北必然会发生动‘荡’。尽管杨侑与窦红线已经有了婚约,按道理不会杀死夏王。可是在有心人的运作之下,难保旧夏的将士不会认为是杨侑借故杀死了窦建德。
河北山东多胡人,民风剽悍,大隋末年,最先造反的,便是山东、河北。一旦夏王身死,那些个骄兵悍将可能就会蠢蠢‘欲’动,而这,绝对不是杨侑所看到的。就在杨侑沉思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门’被推开了,一股冷风吹进了屋里,杨侑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只见数步外,窦红线脸‘色’‘潮’红,小巧的鼻子急速地煽动着,嘴巴微微张开,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红线,你怎么来了?”杨侑一愣之后,开口问道。
窦红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我爹呢?”
“红线,你先要冷静,听我说!”杨侑知道窦红线如此问,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事情,他生恐窦红线坏了事情,急忙说道。
“我不听,我只想知道,我爹究竟在哪里?是不是被百姓关押了起来了,他们凭什么?”窦红线一口气说了出来。
窦红线的话让杨侑彻底明白,这是有人将消息传回了乐寿,窦红线得到消息,心系父亲安危,这才匆匆赶来。杨侑咳嗽一声,道:“红线,此事非常复杂,我也在思考更好的办法,尽快将此事解决。”
窦红线眼睛一红,道:“可是,我听说,百姓只给了三日的时间,如今只剩下一个晚上,我,我……”说着,语不成声,她母亲早死,只余下父亲和她相依为命,如今父亲生命危在旦夕,她怎能不心急呢?
杨侑上前一步,握住了窦红线的双手,只觉得她的双手冰冷,身子也在微微颤抖。杨侑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握住她,让窦红线身子一震。窦红线正要说话,忽然身子一软,竟然软软地倒下了,她在得到消息之后,骑着战马一路疯狂赶来,又没有吃喝,体力已经出现了衰竭,此时竟然再也支撑不住,就这样倒在了杨侑的怀中。
杨侑不明所以,吃了一惊,双臂急忙用力,抱起了窦红线,将她放在了软榻上,又叫来了独孤云山,叫他赶紧去找大夫。片刻之后,大夫匆匆赶来,那人医术颇好,只是一望,就看出窦红线是劳累和饥饿所致。毕竟从乐寿赶来,路途足有五百多里,又是在短短一日一夜之间赶来,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恐怕也支撑不住,更不用说窦红线这等‘女’子了。
大夫的话让杨侑心中稍安,他挥挥手让人送走了大夫,又让人熬粥,若是窦红线醒了,就可以食用。
天‘色’越加的暗了,乌云渐渐将月儿给挡住了,天地间再度变得十分黑暗,杨侑拨亮了屋子里的桐油灯,不安地踱步。难道说,李密真的能沉住气,忍住利益的‘诱’‘惑’?如果是这样,他所有的部署都化为了泡影!
元城县外,连绵数里的帐篷就像一条长龙,足足摆开了五六里,随着夜‘色’降临,帐篷外的篝火渐渐熄灭。
张德忠在张家大郎二郎的陪伴下,缓缓朝着一个最大帐篷处走去。在帐篷的四周,十几名张氏族人手中拎着木棍,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看见族长来了,几名族人纷纷施礼。
张德忠虽然年迈,可是腰杆‘挺’直,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族人,道:“你们可要仔细看着,不能有半点马虎,要知道,里面的是堂堂的夏王,他的‘女’儿将会成为大隋天子的嫔妃。若是夏王有半点闪失,我张氏一‘门’,就会满‘门’灭绝。”平明百姓,又怎么斗得过帝王呢?
几名族人连连点头,道:“族长放心,我们一定瞪大了眼睛,打足了‘精’神。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会放过。”
“如此,甚好!”张德忠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朝着关押窦建德的帐篷走去。
窦建德虽然是被关押,可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因此帐篷里所有的物什一应俱全,此外还有几名‘妇’人伺候着,和在王府没有多大的区别。
此时窦建德正在桐油灯下翻阅着一本书籍,脸‘色’沉静的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急躁,即使只剩下了一夜的时间,窦建德的态度依旧显得十分淡然。窦建德翻阅着书籍的时候,脸上不时浮起了一丝微笑,然后拿起‘毛’笔,在书籍上写着什么,似乎有所心得。
张德忠走到了‘门’口,他让大郎二郎留在‘门’口,缓步走了进去。窦建德正在批注着,没有注意到张德忠的到来。
“老朽见过夏王!”张德忠走上前,拱拱手施礼。
窦建德闻言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道:“原来是老人家,请坐!”
“多谢夏王。”张德忠走到软墩边上,坐了下来,一名张氏‘女’子端来了茶水,放在两人的面前。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道:“老人家,值此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夏王,今夜就是最后一日,难道夏王不担心吗?”张德忠不答反问。
“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窦建德微微一笑,他放下了茶杯,正‘色’道:“自从大业七年我决意造反以来,就已经不畏生死。当今陛下仁德,在我最为危机的时候,救援了河北百姓,我这才决意重新归附大隋,为大隋效力。而陛下英明,不以臣忤逆,反而重用我,可以说,我的这条命是捡来的,又有什么值得担心呢?”
“再说,如今大河两岸,大部分郡县遭灾,陛下下令开仓放粮,并让我主持赈灾事宜。我只能说,我问心无愧,自然不用担心。这人嘛,固有一死,能为国家而死,为大义而已,我窦建德,死,不后悔!”
窦建德缓缓说着,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半分的畏惧。
张德忠忽然笑了,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窦建德,道:“我等虽然是济北郡的百姓,可是也曾听说夏国在夏王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而夏王的仁德,却是遍布河北,人人称颂。如今看来,所言不虚。”
“老人家慎言,夏国已经不复存在。而非大隋国姓,不可称王。我‘蒙’陛下恩德,又岂敢以夏王自居?只要此间事情一了,我就上书陛下,去除夏王的称号,改成夏国公。”窦建德缓缓说道。
张德忠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夏王,我已经和族人商议过了,就算明日找不到凶手,我也会将夏王放回。”
窦建德一愣,摇摇头,道:“不可。老人家若是将我放走,怎么向族人‘交’代?”
张德忠正‘色’道:“夏王,诚如你所言,当今陛下英明,怜惜百姓,因此才会在大河以北各县赈济灾民。这些事情,老朽已经让人查探的十分清楚。夏王可能不知道一件事情,在其他各县,并没有发生有人被毒杀的情况。”
窦建德沉思着,道:“老人家,你的意思是?”
“很显然,张老三一家七口的死,显然是有人刻意所为。而崔县令已经仔细盘查过了,不仅仅是张老三被毒鸠,开‘药’的大夫一家,也全部被人勒死,至今凶手不明。”张德忠说道。
窦建德略略沉思,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道:“这是幕后主使人为了灭口,因此将大夫一家全部杀死。”
“正是因为如此,老朽和族人一致认为,是有人故意捣‘乱’,想要破坏大隋天子赈灾,破坏大隋官府与百姓的关系。而这个幕后主使人,目前还不清楚是谁。”张德忠说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不会‘乱’说。
窦建德眯起了眼睛,这个张德忠,年纪虽然很大,看起来也貌不惊人,可是脑子却非常清楚。
“陛下开仓放粮,对于百姓来说,是莫大的功德。老朽不想因为七条‘性’命,而坏了更多人的‘性’命。”张德忠说道,他指的的是千千万万的灾民。如果夏王身死,大隋天子必然龙颜大怒,不再赈济灾民。那样的话,张氏一族会遭殃,余下的百姓恐怕也会因为缺乏粮食,而被饿死。
“可是,七条‘性’命,绝不能就此罢休。”反而是窦建德觉得心中不安。
张德忠摇摇头,道:“七条‘性’命虽然宝贵,可是和千千万万的灾民相比,根本微不足道。”张德忠说道,他为了说服族人,‘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被毒鸠的是张氏族人,如果张氏族人不追究,此事应该会暂时揭过吧?
窦建德是聪明之人,并不需要点透,就明白了张德忠的意思。他表情严肃地站起身来,朝着张德忠施礼,道:“老人家仁厚高德,建德不及,请受建德一拜!”
张德忠赶紧站起身来,道:“夏王如此大礼,岂不是折煞小人?”说着,急忙扶起窦建德。
窦建德道:“老人家,我窦建德在此发誓,早晚一定将凶手抓获,亲自送到张氏族人的手中。”
“不,国有国法,如果抓住了凶手,只要按照国法严惩即可。‘私’刑,千万动不得!”张德忠又道。这一次,窦建德更为惊讶了,这个老人,竟然如此的深明大义,让窦建德十分佩服。张德忠说完之后,拱拱手,道:“夏王,天‘色’不早,老朽告退。还请夏王好好安歇,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夏王回城!”--71975+dsuaahhh+259154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