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蔺如叹了一口气,看着沈金轩道:“我知道你怨爹。”
沈金轩别开脸没有说话。
张氏听得眼泪直落,都说丞相是高高在上的,为何在她家确实的过的如此艰难?随便想想就觉得心酸。而同为丞相,为何右相那边过的比他们恣意?难道这就是站错队的下场吗?
那些什么小官想给自家孩子塞个官职那是相当的容易,她的儿子呢?就是有学问都无法施展抱负。
她越想就越伤心,特别是想到沈金秋小产的事,简直就是在她的心上戳刀子。一个两个都是造了什么孽?
沈蔺如心里也还恼火着,见张氏哭哭啼啼的就觉得晦气,他都还没哭呢!这女人天天在家吃好喝好,还在他面前哭!
“你给我闭嘴!天天哭真晦气!”他低斥了一声,张氏立刻就不敢多言了。
静默了一会,他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就把诗覃给送走,你娘脑子进水,难道轩儿你也糊涂了,不知道她身后的势力?”
沈金轩淡声道:“情势所逼,刘大辺父子带着百姓上门跟我们讨要三万两银子,就算给了这三万两,店铺也收不回来,我只能将那些店铺和债务还给她。有她娘家和沈银秋的那层关系在,怎么说都有人帮她还上,但刘大辺看中她的生意头脑,见我们没钱就把她买下当伙计用。”
沈蔺如颤着手指问道:“我们府中竟然连三万两都拿不出来了吗?”
他太生气了,前些日子分明还有许多的银子!不会是他们拿着那些银子败家吧!
沈金轩冷笑了一声,“父亲从来都是想吃什么就开口,自然是不知道银子的情况。”
张氏抽泣着把大数额银子用在哪些地方一一说了出来,反正就是剩下的不多了,他们坐吃山空,府中的情况并不好。
再说她陪嫁的那点铺子赚的不多,一个月的收入来看,也就三五十两的样子。是绝对支撑不去他们相府的开销的。
沈蔺泄气的负手来回渡步,“所以为了三万两你们就这样把她给卖给了别人?!蠢吗!”
“据说有个女子救下了他,替她还清了刘大辺的欠款。”沈金轩目光微凉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很让人耐人寻味。
“那个女子是谁?”沈蔺如也注意到不寻常的地方道。
沈金轩摇头说不知。
他最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为父还想拉着她去找沈银秋,如今世子得了圣上夸赞,前途似锦,日后还不一定会走到哪一步,能交好自然就交好,金轩,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经有意废除丞相制度了?你把刘诗覃弄走,届时刘家一个冷脸,为父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金轩还是板着脸,“这官当的憋屈那就不当了罢!你让我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入朝做官。”
“放肆!你以为我不当这个丞相,你就能入朝了?文武百官有几个会待见你?你还没有见到皇上的面就已经被关在门外了!”沈蔺如严肃道。
沈金轩呵呵道,“你只想着你的官位,你的前途、妹妹被沈银秋推入枫桦道的湖中,差点丧命,腹中的孩子也因此流掉,你一句关心都没有,还想着给沈银秋那个贱人拉关系。”
“……所以说,你这个性子入宫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不懂得隐忍,不顾全大局。没了孩子最心疼的是谁?是将军府!可是他们都不追究了,以你的立场,你能去追究什么?”
沈蔺如说着他以为的大道理,他最不满意沈金轩的地方,就是把这些情感看的太重,把自己困在了这个狭小的圈子里。
沈金轩没有再说什么,神色倒是更冷漠了。
而姗姗来迟的沈老太,一进门就瞧见自家的儿子在数落她的宝贝的大孙子。顿时出声维护道:“人是我踢走了,你骂我孙子做什么?
“娘!”沈蔺如不能冲沈老太发火,这是从骨子带出来的孝意,但连自己教训儿子都受到阻挠,他也是被气的没脾气了。
张氏走到沈老太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喊了声娘。
沈老太却心疼的看着沈金轩脸上的神色,冲沈蔺如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责骂我的孙儿、你唯一的儿子,你心里过意的去吗!轩儿也是为了我们着想才会出此下策。”
沈蔺如脸色涨红,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你们就这样吧,日后丞相府倒了,你们自己多保重!”
张氏看着他负气离去的身影,喃喃道:“有那么严重吗?”然后见他是往府外走,连忙问道:“你爹会不会去找刘氏那个贱人回来?”
沈金轩沉下脸,“不会,刘诗覃性子固执,她被我们赶出去就不会再回来。”
只是如今想想,她从开始到最后都那么的平静,唯有要把她踢出府的时候才反问了他一句,带着淡淡的不甘,如果不是她的不甘心,他还不至于会下定决心把她当挡箭牌推开。
但至于是真的只拿她当挡箭牌还是想让她离开沈府,他不敢深想。
反正尘埃落定,刘诗覃已经离开沈府了,从此和他们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也不再是他父亲的妾室!
沈金轩袖子下的手掌紧握,指节发白,有些颤抖。
他回神赶紧哄着年迈的沈老太回去歇息,又将担心他的张氏劝走,这才一个人回了屋,外面的流言对他不利,他得等新的消息覆盖,才方便出去行动。
而那个女子和刘大辺,他更需要再去好好的调查一番。
皎洁的月光高挂在夜空之上,也驱散不了人心中的阴霾。
沈蔺如离开沈府自然不是为了找刘诗覃,这段时间他已经充分了解到刘诗覃的绝情,更知道她想离开沈府,可笑的是他还放话说不可能,如今真是讽刺。
那个女人会去哪里他不关心,反正不会去求刘家的帮助就是了。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说不联系娘家,不都三五年都不曾联系过吗。
他身边的小厮没有及时的跟上来,出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是分文不带,想起沈金轩说的银子之事,沈蔺如也就歇了去茶馆喝茶的心思,反而沿着挂着灯笼的街道边,打算去沈家铺子看看。
此时的天色说不上太晚,加上月光明亮天气好,街上来往的叫卖的人都还挺多,店铺也没有关门。也就京城的繁荣才会如此,换做别的地方,天一黑,整条街道都打烊了。
没有随从跟着的沈蔺如独自走在路旁上,看起来竟然有丝可怜的意味,他走到一家关着门的铺子前站定,左右两边的铺子都还敞开着门,屋里明晃晃的烛光照到了门外。
他看了两眼又继续往前走,发现果然那些铺子都关门了。和旁的铺子对比有点凄凉。这些曾经都是刘诗覃名下的铺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关门,因为他很欣赏刘诗覃做生意的果断,和她的三哥相比,差不到哪里去。
想当初她高高在上,却倾心于他,这让他如何不得意。甚至后来不顾全家人的反对下嫁,不介意他已有正妻,更让他感动感觉到风光。也曾许下一生一世对她好的诺言,后来……不知怎么就走到了这步。
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她在生意上的杀伐果断,是过去最吸引他的样子,是他见过的女子中都没有的。只是在时间的长河里,都逐渐的变成了平淡。
现在他已经想不起她最光彩明艳的模样了。
沈蔺如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感叹着什么,从他得知刘诗覃已经离开沈府,和沈府和他再无相关的刹那,心里就忽然刺痛了一下,后来跟沈金轩他们说话也没有露出半点舍不得的模样,他生气的是什么?对,他生气的是刘诗覃走了,他就没有更方便的理由带着她去看沈银秋,去和世子结交了。
他仰头看着夜色,半圆的月光里没有刘诗覃的容颜,朝堂上的压力,家人的不理解, 压的他很累。
他已经努力很久了,但什么都没有得到。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怀念当初下了朝,在西院和刘诗覃对月饮酒的惬意。
他正心中怅然着,身前被人拦住道路道:“诶,这不是我们的左相大人吗?怎么今儿有空出来走走,身边还没带一个小厮?”
沈蔺如抬头,发现一位不怎么对头的刺史,对方怀中正搂着一个明媚女子,一看就是烟花之地出来的,自从圣上之前隐约提出废除丞相制度的消息后,连个小小的刺史都敢对他不敬了?
他端着一脸冷漠,就这么看着那位刺史,“本丞相记得,朝中官员禁止出入花街柳巷之地吧。”
李刺史哎呦一声,高笑道:“要不说左相是皇上最信任的大人呢,皇朝律法可是记得牢实,可是怕一不小心犯了错,被皇上打发走了?”
“放肆!”沈蔺如气极,双目都要喷火了,只不过是一个刺史也敢这么看轻他,要知道以前,他们哪一个见了他不都是恭手有礼喊声丞相的?
“李刺史,即使皇上真的废除丞相制度,本官也不见得会比你一个刺史的地位低,今日的事,你暂且记得,别忘了本官还没有被罢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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