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渲得知文夫人病倒,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担忧不安,让来禀告的文管家低垂着头,不敢看他的脸色。
自从姑姑离开,世子的威严越来越重了,不怒自威,就连自己,都时刻提着小心,大气不敢喘!
“知道了,去太医院,拿我的帖子,请方御医过府帮母亲诊治,我这就去探望,今儿给皇上告假,留在府里侍疾,不去衙门了!”
茵姐儿亲自在文夫人榻前伺候汤药,尽心尽力,让文夫人极为欣慰,眼泪忍不住地落下来,拉着她的手诉苦:“幸好还有茵姐儿,姑母心里苦啊,你是不知道,你表哥看我那眼神,让我心里多凉,那种冷漠,犹如陌生人一样!
我怎么做都不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此去了,来的干净,反正也没人真心在乎我!”
茵姐儿心疼道:“姑母别这么说,表哥不会那样待您的,您想多了,他到底是您儿子呀,母子哪儿有隔夜仇,他心里是极为在乎您呢!”
文夫人摇摇头:“也只剩下责任了,我明白,他跟我离了心,再不是以前那个孝顺贴心的儿子了!”
说话间,陈嬷嬷领着文渲进来,文渲跪在她的榻前,面带关切:“母亲不必担忧,儿子已经请了方御医,您会好起来的!”
文夫人悲从心来,对茵姐儿道:“你看到了吧,他都不喊我‘阿娘’了,心里还是在怨我呢,可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早点抱孙子的吗?
阿娘知道,那丫头的死是横在你心上的一根刺,阿娘去她坟前给她赔不是总行了吧?可你总不能为了个死人,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吧?
无子就是最大的不孝,你若是想让阿娘好起来,就听阿娘的话,娶妻生子,阿娘守不住你阿爹的心,守不住你这个儿子,只能盼着孙子了,阿娘只有这点儿盼头了!”
候在内室外面的定国公满脸讪讪,你说儿子就说儿子,捎上我干啥?真是躺着也中枪,明明我想跟你和好,你不搭理我来着!
到底是亲母子,文渲看她泪眼相求,甚至有些卑微,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也跟着落泪,茵姐儿更是多愁善感,哭得不能自己,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哭声。
方御医匆忙赶来,听这声音,吓得脚下有点儿软,莫非自己来晚了?文夫人已经去了?
陈嬷嬷亲自来接他,看他神色复杂,想不到他脑子里会脑补出这样的想法来,招呼他进门:“有劳方御医了!”
方御医进了内室,帮文夫人把脉,松口气道:“心情郁结,肝气不顺,这是心病,夫人且放宽心,有个如此优秀的儿子,你有啥想不开的?保重好身子,福气还长着呢!”
文夫人有气无力道:“活着也是受罪,我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只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子孙繁茂,可惜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没法实现!
若不是怕连累家里,我真想一根白绫,了结残生的好!”
方御医摸摸鼻子,这话他没法接,萱草姑姑跟他关系不错,她的事儿自己也很遗憾,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大夫,也没法说啊!
“母亲可不敢这么想,都是儿子的错,您有火冲着儿子来,打我骂我都行的,可不敢跟自己过不去,这不是往儿子心里扎刀子的吗?
让方御医见笑了,您开药方去吧,这里有我!”
陈嬷嬷连忙招呼方御医下去,歉意地冲他笑了笑,夫人也是的,当着大夫的面儿,怎么能说这些?
方御医看着候在外面的定国公,暗暗摇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明明显赫富贵的一家子,却过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文渲等文夫人哭诉完了,开口道:“阿娘,你想的儿子都懂,可求您也想想我的感受!
我知道乐乐不是您满意的媳妇儿,看不上她的身份,可除了身份,她哪点儿差了?这又不是她的错,她为儿子做了那么多,都不能弥补这一点儿的吗?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她走了,不要我了,是我一直想着,您是我的亲娘,我们应该一起孝顺您,忽视了她的委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活该!
您只想让我成亲生子,可有想过,我有多痛苦,闭上眼都是她,那种愧疚自责让我心痛难当,哪里有心情娶别的女子?”
文夫人擦擦泪,也很心疼,问他:“阿娘也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命不好,可她已经死了,都快一年了,你找也找了,总不能一直放不下一个死人吧?”
“她只是失踪了,一天找不到尸首,我是不会相信她死了的,阿娘,您多给我点儿时间,别逼我好不好?您这样,只会让咱们母子生出嫌隙,越加生分!”
文渲的坦诚,让文夫人心里好受一些,又问:“你要多久才肯死心啊?难不成一辈子找不到你就等她一辈子的吗?”
文渲沉默片刻,道:“儿子还年轻,十年八年总能等得!”
“你……”文夫人一听,气的差点儿晕倒,还十年八年呢,她都不知道能不能活那么久?
不过看着他跪在地上,无助又悲伤的模样,反对的话没法说,他肯跟自己说心里话,已经很不容易了,逼迫太狠了,只会适得其反!
哭了一场,文夫人也累了,文渲伺候她歇息,才站起来,走出内室。
淡漠地看了定国公一眼,“母亲刚睡下,父亲回自己院子吧,母亲看到你,心情又不好了!”
“你,哎,阿渲,你是大人了,有些事儿不需要父亲教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定国公心情复杂地劝了他一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不过父亲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罢了,感情的事儿,您还真没资格教导我,因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大实话扎的定国公心塞,却没法反驳,黑着脸回自己院子了,这个家还有个家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