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斯教授对尸体的兴趣远远大于对这些照片和材料，他要对尸体重新进行尸检，没有兴趣在会议室里听他们分析来分析去。

在他看来，所有的案情分析、重演，对犯罪人心理的侧写，无一不需要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上。而尸检能提供的证据，明显占有重要的分量。

他要求马上进行尸检，对于一个法医来说，光坐着用嘴说用耳朵听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的。

詹姆斯马上安排，威尔斯决定先检查那具泡在河里的尸体。因为经过河水浸泡，尸体严重变形腐烂，时间越长就越难以发现关键的证据。

为了保证尸体维持在刚刚被发现的状态，那具尸体并没采用冷冻，而是低温冷藏。他们见到的尸体状态，跟几天前差不多。

多伦多现在正是深秋，可因为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太长的时间，大部分组织已经腐败、糜烂，甚至发生了脱落。尤其是背部没有皮肤组织的部分，肌肉缺损很多，露出里面的白骨。脚趾上的皮肤呈粗大的套状。最让人觉得恶心的是尸体的头部，肿胀得比篮球还要大，五官严重变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股味道，虽然室温很低，但是那股腐败难闻的气味还是一个劲往鼻子里钻。它顺着鼻子直入口腔，呛进你的肺里，让人感觉像吃了苍蝇一般，总想把手伸进去把苍蝇抠出来。

带他们进来的小警察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戴着口罩还不时的干呕一声。他说了句有需要就按铃，麻利的扭身走了。

威尔斯教授戴上胶皮手套，瞥了旁边的以柔一眼，看见她表现的还算镇定稍微点点头。

尸体并未被开膛，因为她的内脏全都暴露在外面，还残缺不全。威尔斯教授仔细检查尸体的胃部、心脏和肝肾，并没有什么大的发现。他又仔细的查看尸体的上半身，非常明显，从脖子以下，到肚脐以上的皮肤全部不见。

“凶手应该是用锋利的刀沿着死者的脊柱把皮肤组织切割开，然后往两边撕扯，再用刀辅助切割取走了这部分的皮肤。死者内脏器官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头部无撞击的痕迹，胃里面没有任何药物的残留。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在活剥！”

以柔在旁边负责记录，在写到最后的时候，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下面，我要检查死者的下半身。”威尔斯教授对尸体上半身的检查，大致跟警方提供的尸检报告吻合。

尸体的下半身有皮肤在，虽然大部分皮肤呈套状，却因为有了这层保护控制住了肌肉腐败、糜烂的程度。不，严格说，它使肌肉的糜烂没有变现的那么外化。它就像装满了水的气球的那个气球，一旦被刺破，里面的东西就会全部流出来。以柔一想像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恶寒。

很显然，威尔斯教授想要查看的不仅仅是外观，他试图深入检查里面的子宫情况。

他拿来挂水用的针头针管，截取最细的那一节，在尸体的腹部扎进去，下面用容器接着。

“等腹部变得憋平就马上通知我。”威尔斯教授交代以柔在一旁守着，他则摘了手套去清洗、休息。

马上就有黑绿黑绿的液体从针管里淌下来，“滴吧，滴吧”的落在容器中。一股子恶臭立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以柔有种掉进深潭窒息的感觉，肺部呼吸不上来，压迫得有些疼痛。她赶忙又找出个消毒口罩，戴两个也没觉得舒服些。

以柔觉得自己现在有些娇气，原来也不是没接触过腐尸，现场尸检下来从来没戴过口罩。解剖的时候为了防止污染尸体才全副武装，却也从来没觉得这股子味道这般难以忍受。

其实也不是以柔娇气，而是屋子里太封闭。冷气开到十度，门窗紧闭，那股味道一点都挥发不出去，就漂浮在空气中，越聚越多无孔不入。

以柔在屋子里也没干待着，她回忆着方才威尔斯教授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这种释放尸体体内腐败物质的办法，以柔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奇思妙想，主要是够胆大够自信。

他们做尸检的人都明白，最大限度保持尸体的完整性，即便是解剖经过缝合之后也要保证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这样做不仅仅是对尸体的尊敬，更是为了二次尸检，防止第一次尸检出现错误。

可威尔斯教授就是有这个自信，他完成的尸检结论会百分百正确。

一个小时之后，尸体腹部终于憋了下去。以柔赶忙给威尔斯教授打电话，教授再次进来。

经过河水长时间的浸泡，又经过这次排放，尸体的腹部如几张易碎的纸，干瘪成薄薄的一层。这就要求下刀的人要特别的精准，一下子把里面的子宫层都割透，会影响结果的正确性.

威尔斯教授挑了一把不太锋利的解剖刀，在尸体腹部用刀背轻轻压了一下，留下一条痕迹。然后用刀尖往上挑着割，薄薄的肚皮被分割开来，露出里面的情形。

“子宫有缝合的痕迹，应该是剖宫产或是肌瘤手术留下的。”这可真是个重大的发现，以柔赶忙记录上。

威尔斯教授又把子宫上面缝合的部分打开，把手伸进去往下探。他的手从子宫进去阴-道，原来下体检查还可以这样做。但是这种方法无疑是破坏性的，只适合特殊尸体。

“那小试管和棉签来。”威尔斯教授吩咐着，他要提取死者体内的液体，看看死者生前是否发生过性-行为。

以柔把沾了体液的棉签放进试管中，然后密封好贴上标签。

“死者处-女膜陈旧性破裂，腹部应该也有手术留下的缝合痕迹。”威尔斯教授一边摘手套一边说着，“因为尸体在河水中浸泡时间过长，腹部表皮无法辨认清楚。尸体不需要缝合，让他们找个美容师收拾一番，别让她死后太难看。”

以柔答应着跟进消毒间，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才算活过来了。

第一个尸检报告被送到会议室，威尔斯教授决定下午解剖第二具尸体。

以柔没有吃中午饭，不是不饿，是肚子里感觉饿可胃里却吃不下。那股子腐尸的味道还盘踞在嗓眼和肺部，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恶臭的感觉。她反复用清水漱口，那种味道却挥之不去，即便是口腔里干净，却感觉从嗓眼到胸口这一条子都充满了腐败的气体。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腐尸的时候，接连吐了两天，连水都喝不进去。后来慢慢习惯，休息室跟解剖室只隔着一块大玻璃，她也能吃吃喝喝。

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又有了第一次进解剖室的感觉。不过说心里话，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恶心的尸体，那些从尸体腹部放出来的液体，实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闻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难受吧。”曲寞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递上一瓶漱口液，“柠檬味的。”

她接过去一顿漱口，很快就下去半瓶子。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曲寞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心疼的说着，“我瞧见街口有一家新开的桂林米粉，放上酸笋和辛辣的辣椒油，应该挺开胃。”

“好吧。”她毕竟是经过大场面的，还能支撑得住。而且她知道自己不能不吃东西，一咬牙挺过去就好了。

米粉这种东西最好在店里面吃，不然被汤汁泡得太久，米粉就会失去弹牙的口感。

可能是因为新开张，米粉店里的客人不算太多。店里面干净，环境也不错。

两碗米粉，里面加了酸笋、豆芽、干豆腐丝，还有一些油炸的黄豆。加一勺红乎乎的辣椒油，再加些麻油，看得曲寞嗓眼火辣辣，胃部跟着痉挛。

“这么辣，小心胃疼。”曲寞又叫了一杯新鲜的橙汁。

重口味才能麻痹味蕾，以柔吃了一口，一股火热顺着食管下去，所到之处除了火辣辣没有其他感觉。要得就是这样的效果，以柔一边喝果汁一边吃，倒是没少吃。

“对了，你别想蒙混过关。老实交代，你为什么欺骗我？”以柔想起正事来，瞪着曲寞问着。

“我并没有欺骗啊。”

“还敢说没有，欺骗分两种，一种是把白得说成黑的，另一种就是明明知道却不说！”以柔哼了一声说着，“你明明知道我要跟着威尔斯教授来警察局，可你竟然半点口风都不透露。”

“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看看你见到我是什么表情。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案子来，能瞒得过去吗？不过想一想还真是奇妙，到了国外，咱们还能像在国内一样合作，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他笑着回道。

以柔又瞪了他一眼，“好吧，这个解释勉强过关，不过下不为例。”

“多谢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晚上小人会好生侍候夫人，以报答夫人的不杀之恩。”他低低的说着。

以柔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低声骂了一句，脸上浮现两朵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