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在表演中,或者说在电影创作中,已经不再是个新鲜词儿,但是牛哔的导演和编剧们,还是不断在这个点上面做文章,也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出来,比如楼烨最近在做的《兰心大剧院》,巩立演的女主角就有戏中戏的情节。
季铭饰演杨鸣,杨鸣饰演《寂静湖》的黑鹤,其实也是一段戏中戏。
所以他需要入戏杨鸣,然后从杨鸣的状态再去入戏黑鹤,这对季铭的挑战是非常大的。因为表演方式的不同,他在《默》中使用的是极限压力法——不断地往内心压东西,不断地把杨鸣面对重重疑问和隐喻压在心底,这些情绪、压力统统都攒着,攒到最后这支舞上,释放出来。
喷的太猛烈了,会让人一下子失神落魄。
《默》并没有杀青,应该还有十天到半个月的戏,不过楚萧和林春花,今天是最后一场戏了,拍完就杀青了。本来大家伙是打算给他们办一个小型杀青宴的,但季铭现在这样,也没人提。
“季铭?”还是文晏“经验”多,敢问。
“让他们准备吧。”季铭摇摇头,笑了笑,他当然已经不至于发生当年拍《艳红》时候的失控,只是灵魂上的脱力、虚弱,肯定还是要持续一段时间的:“不是有杀青宴么?”
好咧。
杀青宴就在片场,剧务买了三个大蛋糕,水果,饮料果酒,坚果……
楚萧,季铭的师兄,在大家面前其实是个挺沉默的大男孩,这次的戏份也不是特别重。他饰演的肖睿,其实是杨鸣的一个现实映射,在杨鸣的想象中,一个新的男舞者,最熟悉的人设,当然就是五年前的他自己,肖睿就是基于五年前的他而被想象出来的。
但虽然说戏份不重,但因为整个戏的层次比较高,数一数几位主演的演技,那都相当重量级。所以对于楚萧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他的经纪人跟组了几天,走之前跟他说:你要想不拖后腿,必须地扒自己一层皮下来,就看你做不做得到了。
应该说他还是做到了。
尽管是新舞者的年轻人人设,某种层面上属于本色出演,但要融入到整个电影气氛中,对表演的控制和理解,还是在技术层面上有相当高要求,整个过程中,季铭作为制片人和主演,其实也客串表演指导,这戏就没有表演指导,爱丽丝会上,文晏也会上,季铭当然也会上,桃红有时候也会上,元泉比较少,但偶尔在合适的时候,也愿意讲几句——只能说,楚萧也好,林春花也罢,这次出演绝对是“增加”,而非“消耗”自身积累的一次表演经历。
“就吃一口啊?”
“吃一口已经是犯罪了。”林春花看了那一小块蛋糕最后一眼:“千万不能让经纪人知道,知道我吃了一口奶油,她得疯掉。”
“哈哈,这么夸张?”
“女演员,你不懂的。哎不对,男演员现在也是瘦肉精,也得节食,都一样。你难道不节食啊?”
季铭入组有很多紧身舞蹈服的戏码,身材得管理好——这个管理指的是不胖不瘦,在镜头里看刚刚好,所以因为他的戏份比较多跳舞,一遍一遍的,消耗很大的,导致他在剧组的饮食,也比较正常,跟在外头差不多,不需要额外节食。
林春花签了喜田之后,很难说是重点培养了,跟喜田的亲女儿祖儿是没法比的——其实最早喜田打算把祖儿推荐过来的,但季铭给否了。倒不是他觉得祖儿不好,而是整个电影里,熟面孔已经太多了,楚萧和春花,是他特意选来冲淡这种熟悉感的。
不过重点不重点,要求是不会低的。她在学校的时候,就不算特别瘦,签公司之后,身材管理这一块,那是相当痛苦。一整天一整天不让吃,全是蔬菜叶子,差点都要变兔子了。
今天这一口奶油,简直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真是。”季铭摇摇头,说是职业需要,但确实病态了点。
林春花倒是一贯看得开:“你都到这个程度了,不还是要控制?我这种小透明,控制的严格一点,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行,你杀青之后有什么工作么?”
“回去要做一些培训,然后毕业之前应该都没有什么工作了,经纪人那边也在帮我找剧本,反正就是有戏就演呗,也没指望怎么怎么了,角色啊什么的,人家还不知道我是谁呢。”林春花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蛋糕:“不过等到《默》上映,好歹也有个作品了,估计就要好一点了,所以你得争气啊,搞得声势大一点。”
“好,我尽力。”
“行,那到时候毕业典礼见了,你会去吧?”
季铭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
送走了楚萧和林春花,《默》的拍摄也就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最后的十天时间,主创,尤其是爱丽丝、季铭和文晏,开始密集地看拍摄素材,几百上千个小时的素材——有时候看着看着,季铭都会特别新奇,因为爱丽丝的很多角度,是他不知道的。
除了正面的,上面的,门缝窥视的,还有对着镜子的,水面反光的,窗格里头的……
“这个是?”
爱丽丝看过来,这是一个载浮载沉的角度,拍的是杨鸣一个人在练习《寂静湖》的时候:“我让摄影师模拟水波的涟漪,忽上忽下的那种节奏,拍出来的。”
了然。
除了这种之外,还有在镜头上蒙东西的,比如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滤片,还有在镜头旁边打光的,强弱方向都很多变,灯光师估计被她也弄得很辛苦。素材的丰富程度,让季铭都目不暇接。
估计很多最后都用不到,但导演的创作欲和灵气,却显示的淋漓尽致。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哪些素材不够,要再拍,哪些部分拍的不到位,可以再试试,查缺补漏,不然到剪辑的时候,才发现哪哪儿不够,那时候要么就妥协,要么就补拍,太麻烦了。
从三月中下旬,到现在五月中,接近两个多月的闭关拍摄,所有主创都一心一意地投入进来,没有人在日程到的时候,跟剧组说我要出什么商业活动的,包括里头最大的季铭,他除了梅花奖要去演一场之外,连菲格拉慕的活动都推到后面,足足两个月就交给了导演,外头“已不闻季铭消息久矣”。
要知道这位可不是过气明星,而是实打实的如日中天,说不见就不见了,一不见就两个月,多少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得说个服字!对自己真狠啊,对自己的钱包也是真狠啊。
唐凡转述给他听的时候,他笑了半天。
其实钱这东西,就是有一个线,这个线的标准是什么,就是当给你钱的人是个王八蛋,你看看自己的钱包,哦,够了,于是可以如实地骂他“王八蛋”——差不多就可以了。
这个够了,得看人的安全感需求。但季铭现在,无论如何都够了。
除了赚钱之外,连拿奖季铭也都一并推掉了。京城大学生电影节四月份举办,今年他凭借《遇仙降》入围最佳男演员,凭借《流浪地球》入围最受欢迎男演员,前一个是专业的,后一个号称是大学生选出来的,具体是怎么出来的,就跟私生子一样,搞不清楚——反正这是个好电影节,即便他都没去,两个奖还是都给他了。
他请刘然帮他领的奖,因为数一数,在场的人里头也就刘然熟一点,而且重要的是他是颁奖的,没入围,不会被刺激。
当然,这一领奖,既然CP又热了一波。
不过随着两个人之间差距的拉大,既然CP有点无以为继的感觉——其实季铭的各种CP党,都已经慢慢消退,不相当的两个人,也就没有CP感了。
倒是水仙党还是很坚挺的。
世道沦丧。
全组正式杀青的那一天,第七十二届戛纳电影节颁奖典礼凌晨结束。
奉俊昊的《寄生虫》夺下金棕榈,去年是鬼子,今年是棒子,华语电影被嘲的厉害,刁一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倒是没有被殃及,只是说缺了奖项加持,到底没有那么大气势了。
影帝归于西班牙电影大师阿莫多瓦新作《痛苦与荣耀》的男主演。
戛纳的选片人福茂,之前三月底来过沪上一趟,最后一次选片嘛。当时《默》才刚拍,老头来探班了一下,聊了一段,觉得挺可惜的——从阵容来说,就很可惜啊。爱丽丝拿过戛纳的评委会大奖和最佳剧本,季铭拿过评委会特别表演奖,文晏拿过评审团奖。这之外,文晏还监制过柏林金熊奖获奖影片《白日焰火》,入围过威尼斯主竞赛,拿下蒙特利尔最佳影片美洲大奖;季铭拿下过蒙特利尔影帝等一系列七七八八的表演奖项。
三个人一起合作,又是个相当不错的故事,非常吻合三大的选片标准。
柏林已过,戛纳已过,剩下的,只有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了。
“祝你好运,希望你下部电影能来戛纳。”
福茂走的时候,给了季铭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小小承诺。
……
杀青日,剧组开禁,香槟红酒都上来了,大家喝的晕陶陶的,然后……就地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