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赶巧，两人正坐着牛车一路连说带唠地往连家奔呢，结果到了老杨家东边空地上就看着连恩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那玩儿老鹰捉小鸡。

守仁家老大刘武当老鹰，琛琛做母鸡护着几个弟弟妹妹。最小的心倾被连恩抱着，哥俩一起做裁判。

“哟，这还真是树林子里放屁——凑（臭）了巧儿！大哥看着没？那边上抱着个小丫头的少年，就是你要找的连恩了！”黄小弟拿着老牛鞭子遥遥一指，直接给戴卫国说了个清楚分明。

戴卫国闻言一眼看过去，目光就久久没法子移开。

黑色直筒长裤，白色的确良半截袖，脚上蹬着一双千层底布鞋。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打扮，在戴卫国眼里却胜过了一切的高官子弟、潮流少年。

最可喜是小小少年唇红齿白，鼻子英挺。一双璀璨凤眸，熠熠生辉，简直就跟自己少年时代如出一辙。

当然，这孩子因为营养充足、教育良好等原因，瞧着比当年苦兮兮面黄肌瘦的自己出挑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的，不是更叫当父亲的感觉到欣慰、自豪么？

戴卫国只觉得打从老妈过世后，那一直悲伤、后悔又愧疚的心瞬间轻松，满满都是父子重逢的期待。

被人直勾勾一瞬不瞬地瞅着，连恩就是感觉再迟钝做不到毫无所觉。

只余光一瞄那一身笔挺军装，长相跟自己就仿佛只有放大、缩小版般差别的男人。连恩就心下了然：蠢蠢欲动了好久的渣亲爹，终于来了跟他演父子相认戏码了。

不想这货打扰了自家平静幸福的生活，更不想叫弟弟妹妹们知道他其实跟他们不是一个爸爸所生。

连恩挥手叫停了刘武和琛琛，叫他们先回去歇一歇吃点西瓜，等回头缓过劲儿来再继续玩儿。

接过被强塞进怀里的小心倾，琛琛郁闷拧眉：“哥，那你呢？”

连恩笑着摸了摸弟弟汗哒哒的小脑袋：“乖，你们先回去，哥还有点儿小事要办。等我办完了，就马上回家好不好。”

几小齐齐点头，笑呵呵地就要往回尦着吃西瓜去。妈妈/姑姑新培育出来的大西瓜，籽少、皮薄、杠杠甜。用冰凉的井水一湃，啧啧，那味儿，简直没治了！

他们都爱得不行不行的，偏大哥/连恩哥说西瓜性寒，吃多了会导致腹泻、消化不良、容易诱发感冒甚至胃痛胃胀啥的。愣是定时定量，说啥也不让他们多吃。现在可下子开了斋，一帮子小嘎豆儿可不就乐翻了天？

呼啦啦地往家跑，那叫一个争先恐后啊！

也就是抱着心倾的琛琛斜眼瞅了下身穿军装，长得跟自家大哥十足相像的戴卫国眸光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脚上赶紧地加快了脚步，想着到家就跟爸妈告诉一声。

穿军装的不一定都是好饼，更何况这个长得跟自家哥哥相似度那么高、看着哥哥的眼神儿也是大灰狼看着了小白兔似的，透着那么满满一股子的贪婪、渴望呢？

见弟弟妹妹们都安安全全地进了自家大门，连恩才调转目光，直直对上了慢步向前，正捧着满满一箱子东西朝他走来的戴卫国。

原本还有心思看戏旁观兼继续献殷勤的黄小弟被打发走，挺大一块空场里只剩下戴卫国和连恩两个。

还在琢磨着该咋嘁喱咔嚓地干脆开口，彻底甩掉这个渣，让他以后都没有信心和胆量再来烦扰自己。

结果还没等连恩想出来个所以然来，就被渣渣一番满满温柔深情地表诉差点儿给恶心了个倒仰：“小恩，我是爸爸啊！很抱歉现在才知道你的存在，现在才找到你。可是爸爸以后会好好补偿你、培养你的。让你跟着爸爸一起进部队，当军官。成为祖国钢铁长城里的一份子，做个万人瞩目、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看着他那开开合合之间，滔滔不绝的嘴，连恩只满满都是困惑：他这到底是哪儿来的脸啊？居然敢上来就自称爸爸，以自己父亲的身份自居？这是，当他是梦中那连明思一样的肤浅、没脑子，几句话就给忽悠的连东南西北都找分不清楚。几句话忽悠下去，就欢欢喜喜地认了爸爸？

啊呸！

他现在都有世界上最好的爸，最好的妈，最最幸福美好的家了，才不会脑子一热就给自己找回来渣渣当亲爹呢！

狠狠一拧眉头，很是粗暴地打断了某渣的自我洗白：“行了，戴先生、戴团长，我很忙，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听你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过去的孰是孰非，不在我个当小孩儿的管辖范畴。我只知道，我喜欢做连山和刘淑珍的儿子，也只愿意、只承认自己是连山和刘淑珍的儿子。

比起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四千多个日夜的悉心照料，血缘什么的根本连个零儿都不是。”

呃……

戴卫国瞪眼，原本，他还当最难的问题在于怎么叫小恩相信他这个亲爸的身份。然而事实上这孩子对他的身份没有半点儿怀疑，只着重于自己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满意继父连山对他的陪伴、照料。认准了生恩不如养恩大，因此拒绝跟他相认？

被什么都不是了的戴卫国懵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的小恩，你听爸解释。我不是不想陪着你，不想关心呵护你。而是，爸爸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的存在……”

“呵，好一个不知道。因为戴先生、戴团长你不知道跟白静女士什么时候钟了情一往而深真爱了，所以我妈就成了封建包办婚姻之下的糟粕。也是你不知道我妈会收了你们二百块钱的打胎费却碍于身体原因和我爸的劝阻，才有了我的存在。

说起来，要不是你们戴家这些年都是只生女、不生男。戴先生、戴团长你又因伤彻底绝了生育能力。或者，你这一辈子也不乐意想起我、找到我这个前妻之子的吧？

毕竟，我的存在，可是实实在在地体现了你陈世美的曾经呢！”连恩冷笑，眉眼之间无尽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