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发现身下的石台并不是光滑平整的,那上面似乎有着深一道浅一道的沟壑,弯弯曲曲通往其中某一个方向。
双手手指上传来的刺痛感很快便打断了我的思绪。青衣此刻已经走到了我的两腿便,伸手就把我穿在脚上的运动鞋给脱了下来。
又是接连两下狠狠的深刺,疼得我直吁气。身体此刻已经虚弱得快要垮掉了,我看着从自己身体里汩汩流出来的血液,甚至恍惚的感觉它已经被掺杂了水分,就像工业酒精勾兑冒充商业酒似的,血液也被稀释过了,在暖光色的映衬下,失去了鲜亮的颜色。
四肢都已经解决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下了。
房间的气氛愈发诡异起来,像是在进行着某种邪恶的祭祀,空气中飘满了甜腻的血腥味,夹杂着一些石蜡烧尽的气味,在屋子里蒸腾着。
四周墙壁上的火把在此时似乎失去了以往的光彩,而我身边四根烛台上的烛火,却烧的异乎寻常地旺。不用去想也能明白,青衣这次的准备做得十分充足,解封印的过程也十分的顺利,现在,应该就差最后一下了。
青衣抬手,从盒子里拿出一把寒光森森匕首,一点一点朝我的头部靠近。待到与我的脸只有几十公分距离之时,另一只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狠狠地往上拎起。
沉重的链条拖拽着我的脖颈,几乎把气管压断。一瞬间我就失去了呼吸的来源,整张脸憋得通红,甚至眼珠子里也开始充血。
“别那样看着我。”青衣冷冷地说道,“这都是命。你不死,就是徐家的其他人死,你也不想你的姐姐跟弟弟遭受同样的罪责吧。”
说罢,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猛地落下。
顿时,血光一现。四周墙壁上的火把似乎是被风席卷过一般。“腾”的一下就灭了,整个房间中只剩下幽幽的四盏烛光,青衣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古怪。
咯噔。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先是一下。然后从我被插入的四肢上接连不断地传来类似心脏鼓动的声音。这声音绝不是通过身体内的传到而发出来的,因为从青衣惊恐的表情上来看,她也听到了。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种巨大的心脏蹦跳声,就连石台上的烛火也开始摇晃。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种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欣快感。仿佛身体上所有的血液都开始触动起来,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猛地倾泻而出。
在尖柱、凹槽沟壑之中缓缓流动的血液一下子就沸腾了,我身体变成了一道充满血液的血海,肆无忌惮地朝外面奔流着血液。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四周原本橙黄色的火焰突然之间转变成了鲜红色,不断地跳跃着。仿佛是四条妖怪的血舌,在不停地扭动。
身下奔腾的血液一下子就汇聚到了一起。我的背部骤然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像一团火焰一般烘烤着我的全身,整个房间都被暗红色的光线给覆盖了,青衣的脸上,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清楚地写在上面,她一把捧住手中的木盒,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走到自己认定的安全位置,才停下脚步。
“封印……开启了……”她喃喃道。照理说,我是听不到她嘴中的声音的,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别说青衣的话语,就连隔着几个房间秦初一的呼吸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貘的力量吗……
四盏鲜红色的火焰“蹭”的一下窜上了高空,房间的顶部被这团诡异的地狱之火无尽地烧灼着。与此同时,身体下方那股灼热的感觉更甚了,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背部那三根被青衣打断的肋骨,此时正被一种奇怪的力量牵引着,一点一点修复,直到所有的痛苦都仿佛不存在了。
“啊……”我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跟之前受伤时发出的悲鸣不同,这一次,我完完全全是被体内充斥着的欣快感给支配着,不由自主地发出着畅快的呐喊。
身下的力量在逐渐蔓延,它像一双巨大而有力的手臂,一点一点把我从石台上托了起来。绑着我腿脚脖子和身体的锁链被这股力量牵拉着,发出“咯哒”、“咯哒”被拖拽的声音,我的整个人瞬间就出于一种半腾空的状态。
力量并没有就此停下,它不断地侵蚀着我的身体,身下那团积攒起来的血液像是活了一般,一点一点攀上我的手臂、大腿、脚踝,像是树枝又像是藤蔓,在包裹住我的全身。我的耳边全都是血条子“呲啦”、“呲啦”延伸的声音。
不仅是背上的肋骨,脸上的伤口也在迅速地修复着,就连原本湿漉漉被各种液体浸泡着的头发,一下子飞扬起来,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几乎可以成为是“怒发冲冠”。
抱着铜像的青衣眼中映照着我此刻的样子,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蔑视和冷漠,她仿佛在观看一场无与伦比的表演,被眼前的景象怔地一言不发,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会说话了。
藤条般的血液像茧一样把我生生地包裹起来,就连我的眼球也不放过。我甚至无法分清血液到底是向外流还是在逆行。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想象此刻的样子一定十分恐怖。鲜红的眼球,全身怪异的血茧,任何一个人看大这样恐怖的场景,都会被吓得昏死过去吧。
能量到达一个巅峰之后,剩下的就是一股被巨大脱出的力量。身体上刚刚充满的所有感受一下子猛地从皮肤的每个孔窍向外喷涌,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一个具象化的东西。
暗红色巨大的形体,身体上全然没有一点毛发,四条粗壮的妖爪子空中奋力挣扎,似乎是在撕扯着什么东西。削尖的脑袋之上,一张从耳根裂开的巨大嘴巴在不停地怒吼着,整个房间都被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着,一旁的青衣已经不堪忍受这种超出人耳能承受的声波,奋力地用双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刚才还在石台四面涌动的火焰,突然窜了起来,环环绕绕地贴着貘的身体,一道道痕迹被猛地剌开,底下鲜红色的部分猛地露出,瞬间就化为了火焰,涌动在貘的身体四周。
这只终于从我身体里解除封印的妖怪放肆地发泄着自己多年以来被积压的痛苦。整个房间都在拼命地抖动着,这个石室如果建造的不是那么牢固,这个时候早就被震塌了。
顷刻过后,兴许是貘终于发泄完了多年的激愤,不再奋力嘶吼了,逐渐安静了下来。但它的身体依旧在不断地摆动着,力量十分巨大,但依旧无法摆脱某种束缚。
我的身体完全失去了知觉,仅而尚存的一丝意识完全是靠着貘的力量在苟延残喘。但同时我也注意到,貘的四只妖爪之所以施展不开,是因为另一头正连着我手腕上的铁链,而另一头,正牢牢地锁在墙壁之上。
连接铁链的锁一定也是用非比寻常的材料打造的,在貘不停地扯动下依旧屹立不倒,暗暗地发出几道光线。
青衣应该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貘无法直冲过来撕烂她的喉咙,她一下子镇定了起来。
兴许是刚才被貘的气势所吓倒,整个人早就滚作一团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直到这个时候才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脸上终于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就应该是这样嘛,”她低声说道,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又重新迈开步子走到了貘的面前。因为锁链的存在,它没有办法靠近青衣,青衣突然笑了起来。
“妖兽就是妖兽,兽性十足,无法驯化,既然不能为我成事,那也就只能让你去死了。”
我暗自觉得好笑,貘纵然是妖兽没错,但你自己不也是一只千年老妖吗,现在倒开始假装人的样子,装模作样地说教起来,真是好笑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貘跟我之间有着感应,它突然张嘴对着青衣猛地呼号,青衣一下没反应过来,一连向后跌了好几步,才总算缓过神来,末了,恨恨地来了一句。
“到时候就让你好看!”
此时此刻,屋子里已经不需要任何光线,貘身体自带的暗红色火焰把四周照的通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青衣,她嘴角撇了一下,突然从木盒子里掏出一张符纸,轻轻地按在那个怪异的铜人像上。不出几秒,那符纸上竟然开始显现出鬼画一般的笔迹。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痕迹是鹤留下的,我看他七七八八写过不少符纸,就是这种形式。我立马明白了过来,鹤被带走的能力,就存在那个诡异的铜人之中,只要把那个铜人抢过来……
刚想到这里,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吼。那肯定是貘发出来的,但与上次不同,这一声呼吼之中夹杂着血多痛苦的声音。
我立即意识到,貘受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