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之所以心里不舒坦,也是因为,他觉得他自己无论之前,还是现在,都是扮演着可有可无的角色。
父母亲不太会考虑他的感受,总是希望他能活成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他抗议过,后来也麻木了。
他原本就不叫宋词,叫宋亦杰,父母亲希望他能比别人出众,生亦为人杰,但是他是很反感他们这样给他安排好的路子,反感他们强迫着他按着他们给的轨道走。
为什么要为人杰?
为什么他就一定要出众?
他就是想平庸简单,安静踏实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就一定要去追求什么出众,人上人呢?
之前不是都过得好好的吗?
也没饿死,没缺穿少吃的,比战争年代都好太多了,比那些死去的人也好太多,这些年也见过不少人生生死死的,苍天又饶过谁了?
再富有,还不是要去见上帝吗?
还不是一样的结局?
生的时候什么也带不来,死的时候,也是一具躯体,过得差不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少掺和这些事,有什么不好的?
他们现在不就是因为这个遭了难?
所以,他直接给他自己改了名字,叫宋词,谐音就是古时候那个很出名的宋提刑的名字,借此抗议钟青瑶他们的安排,那个时候父母亲当然是很不满的,但是也知道不能把他逼得太急,但是他们很少叫他宋词,而是直接叫他小宋,也不敢再当着他的面,叫他以前的名字。
而,似乎那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战胜父母亲的时候。
霍靖北目光沉静如深潭里的水,静静的看着一脸恼怒的宋词。
忽然觉得,这个人似乎有些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这,挺好。
“你们这些人,都是功利心,你想他倒霉,他想你去死。从来不会考虑自己的决定都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是个心狠的!”
宋词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当然是充斥着恼怒的。
霍靖北悄然将眼神从他脸上移开,喝了一口水,才淡漠的说道,“我一直都说我不是好人,你不用给我贴好人的标签。有的时候,做坏人可能比做好人过得舒坦。”
“做坏人?跟那些人一样,被警察抓了就直接枪毙吗?还是你想当整个Z市的老大?什么都合着你的心意,你怎么不去做总统?那样可以更加任性点!”
宋词怒不可遏,心底隐忍的情绪也没有掩饰,他也不知道霍靖北到底做了什么,因为这些年,他根本也不跟这个大哥有过任何的交流,好像最近的一次见面,都是多年前了。
霍靖北听着,也没有作答,只是低着眼帘沉默。
“你为什么之前不见我?是不是也觉得你自己做得过分,所以没有脸敢见我?”
宋词也看着霍靖北沉默了一下,然后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霍靖北听着,这才抬起眼帘,看向他,“我没觉得过分,你不也知道,我一点也不想见你吗?”
闻言,宋词的眸色才暗沉了下去,微微握了握拳,看着跟前的霍靖北,有些负气道,“要不是因为妈的事,我也不想见你!霍高远为什么找上我,你自己不是心知肚明吗?还需要我多说什么?你再不收敛一点,总有一次吃亏的时候!”
“医院的事,是我的主意,跟我爸妈他们无关,我之前确实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谈谈我爸妈的事,你没给我机会。”
宋词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沉静了下来。
“我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也给过他们机会。你自己应该也明白他们的性子,你觉得,我还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对他们?我当初在伦敦的时候,他们也没安份,现在回到Z市,也依然如此,你说,我该怎么办?”
霍靖北的语气清冷如寒霜,传入宋词的耳中,也让宋词心头凉了一下。
迟疑了许久,终于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霍靖北神色很是淡漠,宋词努力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瞧了许久,也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不知道为什么,真正现在坐在他的面前,宋词才更是觉得霍靖北此人的莫测高深。
他的记忆里,这个大哥其实也是挺平和的,但是,这样的平和,却是在冷狠之下的平和,很难揣测到他心里都在想着什么。
明明也是出身高贵,但是听说,他在霍家过得其实也不是很好。
小时候从别处得知霍靖北这个大哥的存在的时候,其实他也有点同情他。
人这东西,他虽然参不透,但是也明白,不是亲生的,要做到真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是很难的。
后来,他还打听过,才知道,确实,他过得极不好,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才讨厌霍家,讨厌那些对他发难过的人。
他当初想直接留在国外,也未必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想让宋家再去招惹霍靖北,只是,有些事,真的不是他能够决定。
霍靖北也没有说话,看着宋词的眸光闪烁着,有些挣扎,也有些悲伤,后面好像又平静了一些……
“我没有你们的胸襟,但只要不攻击我在先,我也不会容不下,宋涛和钟青瑶做了什么,你心里有数。”
霍靖北此话,又让宋词怔了一下,竟是抬起目光看了霍靖北许久,也回不过神来。
霍靖北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底微微松缓了一下,看得出来,这个宋词心地宽厚,并不似宋涛和钟青瑶那样自私贪婪,行径卑鄙,这些天,阿森他们没少把宋词的资料递给他这里,他也逐一看了,看得也很仔细。
所以,如果他知道底线,有点自知之明,他也不会容不下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罪大恶极?”
兄弟两沉默了很久,见宋词那挣扎的样子,霍靖北忽然低低的问了这么一句。
闻言,宋词又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看了他一眼,默默的低下头,语气依然是带着一些负气和不爽——
“是,有点!”
听着,霍靖北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
而听到他的笑声,宋词又皱了皱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