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之中李从嘉立即将徐铉与黄慎请来商议南汉战事,至于李平,现在则是醉心于农业研究之中,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之感,就是上次淮王前往他也是与农田中劳作,今年错过了春耕他就要分秒必争定要在明年对淮王的信任有所回报!对此李从嘉表示了很大的支持,言道李先生能专注如此当必有所得,唯希珍重身体不得过劳。+◆,
一开始淮王尚觉得南汉战事虽起可后世史书早有记载,不过失掉一些土地罢了,他远在千里之外就是担心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忙,多半也不与自己相干,可徐铉闻言之后的深思神情却是让他心中一个咯噔,自己是否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难不成还真有他什么事?
“王爷,下臣最近详查各地府库之数,那淮河连续两年泛滥成灾,受灾者七八县,建武军不事军屯所出却还要由江淮负担大半,竟是入不敷出,此时各地储备怕不会过五万石之数。前番伐楚之战我唐军虽是大胜却也有极大消耗,虽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言却是远水不救近火,如今南汉战端再开,金陵府库调运一旦困难怕是多半要向各地征粮的。”片刻之后徐铉方才说出一番话来,神色之间亦很有忧虑之态。
“徐先生所言极是,江淮之间不比别地,隐瞒虚报,私相授受之事极多,往往老百姓不堪其负可所交的钱粮却不知能否有一半到得官中。”一旁的黄慎亦是点头附和,徐铉久在江淮为官,这些府库之事可谓了如指掌。而后者以前辅佐欧阳家亦没少做过隐瞒行贿之事。对地方上的手段也是知之极详。如今他为淮王效力这些都和盘托出。
李从嘉闻言一时沉吟不语,自己受封淮王看起来是位高权重风光无比,可位置越高责任也是越重,五万石,几百万斤粮食,听起来是很多,但要将之平摊到数百万百姓身上却还有多少?他要应对三年之后的江淮之战行村村联保之法那钱粮还得花了海了去了,这税收问题已然是迫在眉睫!徐铉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倘若朝廷真的向江淮征粮这粮从何来?再添税项是通常的做法,可如若那般百姓岂不怨声载道?时值自己刚到江淮就来这么一出对他的名声也会有很大的影响。
可不加税也是行不通的,难道他还能抗旨不成?淮河整备不畅他还要留出一笔充足的资金用以治理和救灾,编练士卒募集壮丁等等等等都要花钱,自己和表哥赚的的确不少,以后还会越来越多,但也绝不足补他数州之地,就算能李从嘉也不会这么做,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样是效率极低的。以前这些数字和情况他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有将问题想的那么严重。毕竟后世他是商人今生乃是皇子这为官治政掌控地方却并没有经验,此时来了一个南汉之战将问题彻底暴露出来。不由就令得淮王头大如斗,那些刺客之事与之比都微不足道了。
“若是依照先生所见,此事孤该当如何应对?”靠自己一时是很难想出解决的办法了,既然如此就该求教,在这点上我们六皇子向来做的极好,半晌之后便出言对徐铉问道,这可是你的专长所在。
“此事却是两难,府库定然不能抽空,唯一可行的便是加税,可数年以来江淮百姓已然是负担极重,一旦再加倘若生起民变那陛下让王爷前来江淮之举便会白费,与王爷的名声也是有损……”徐铉闻言又再沉吟片刻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此事的确是左右为难。
“这府库动不得,百姓亦是负担沉重,如此怎生是好。”徐铉所想与自己并无二致,李从嘉也不得不开动脑筋再想别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不会动储备粮或是加重百姓负担的,倘若人心一乱就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收的回来的了,说不得此次还得自己往里贴,但向何处买粮?大周不能考虑,近的就剩下吴越了,那里倒是鱼米之乡。
“王爷,慎有一策,或可解王爷之忧。”见淮王颇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徐铉也是一时难有应对,一旁的黄慎却是起身言道。
“哦,先生如此言语定有良策,快快说来与孤一听。”李从嘉闻言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黄慎应该是不会虚言的,那么计将安出?只要能让他解决眼前这两难之事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税是要加的,但却并非加诸与百姓之身,那些世家豪门家藏万贯,此时正可为之所用。”黄慎轻轻拈了拈颔下胡须缓缓言道。
“世家豪门,先生定然还有后续,望开从嘉愚鲁。”闻听此言李从嘉的第一感觉便是不可行,加重百姓的负担会使得民心生变,同样的道理若是对那些世家门阀征税亦会让他们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假如没有三年之后的江淮之战他倒不吝治乱世用重典,可眼下却不能不顾安定团结的。但转念一想自己能想到的黄慎不会想不到,名士高人吗,总要有些姿态的,这一旦想通他出言再问语气便更加谦虚。
“此加不同往日,却是可从来年税收之中扣除的,等若变向的拆解,乃是为解民之重负的善举,淮王可带头行之,那些世家中亦最好有积极响应之人。”黄慎微微一笑这才侃侃言道,语中极见自信。
“税收中扣除?”李从嘉微微一愣,这岂不是后世国家提倡的企业捐助救灾的方法吗?倒的确很有道理,亦是适用于眼下,可黄慎怎么会在此时提起?难不成这哥们儿也是穿过来的?不像啊。
“黄先生,倘若只是从来年税收之中扣除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虽能应急怕亦会对王爷名声有损,再说朝廷下旨征粮些为之怕也不妥。”李从嘉在想着心思一时没有回应。徐铉却是出言道。身为淮王的幕僚。对黄慎的来到他是有着警惕的,当然此时出言也有他的道理。
“徐先生考虑的周详,朝廷下旨王爷自当为国出力,岂能将此转嫁与他人?这税收扣除只是实际做法,那名目吗自然不会如此,王爷一心爱民,不但要减民之负亦要为名谋福的,因此此事当是……”
“修缮淮河河道。解民之忧,谋农家之事。”得了黄慎这么一加提点李从嘉当即眼前一亮,见他语中稍作停顿便接了上去,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他后世可做过不少,只要羊头够大狗肉够新鲜一样可行,再说淮河的修缮也是势在必行,能与此处贴补一些岂不是大善?
“王爷之言然也!”黄慎晃了下脑袋,对淮王眼光亦很是欣赏。
“嗯,设若如此倒是可行,王爷修缮淮河之举定可大得民心。到时以工代赈,想来那受灾最严重的十几县百姓也必定倾力为之。”被黄慎这么一说徐铉也明白过来。虽然心中稍稍有些不舒服被他抢了风头但眼下之策的确可行,自己何必为没有气量之举,当下欣然道。
“哈哈哈,黄先生妙计,徐先生亦是高见,以孤看来这修缮淮河之事不但民心可用,更可以军助之,就当是一次别致的操练了。”李从嘉朗声一笑赞赏道,徐黄二人的情景他自然看在眼中,此时说不得要找些平衡,属下有竞争不是坏事,只要他控制好度就可以了。
“以军助民?王爷此言才是高见,不过尚要做好协调之举,否则……”军队参与救灾建设这在后世乃是司空见惯,可与此时却很少有之,徐铉闻言立刻赞成,身为地方官多年他是见惯了那些军队的做派的,拿着国家的粮饷为何不能为民出力?当然协调亦是紧要之处。
“徐先生所虑极是,可循序渐进,孤到时会亲自坐镇,呵呵,今日得黄先生此计孤烦恼尽去,先生之才确是不凡。”李从嘉此时是夸完这个夸那个,对于上位者而言是要随时对属下的优秀给予赞扬的,有时候这样的赞扬绝不下于奖赏,单此一次亦不枉自己火场救人了。
“王爷,此乃其一。”黄慎闻言谦逊的一躬身随即却又是言道。
“其一?还有其二?”李从嘉说话间又是思考起来,此时他倒不会埋怨黄慎故弄玄虚,这样还更有助于他思考的全面,这一番沉吟详尽分析眼下局势不由得渐渐看出了端倪,还的确是一箭双雕之举。
“黄先生之言莫非是借此事亦是对江淮世家态度的一种试探?孤做到心中有数之后也好便宜行事?”李从嘉笑着问道。
“王爷想的通透,此事大有可用之处。”黄慎亦是笑道,两人眼光接触颇有尽在不言中之感,此时主从二人方显得极为默契。
徐铉一旁微微而笑并不再言语,他也是一点就透之人岂能想不到其中关键?对淮王而言整顿税制乃是必为之事,首先就要拿那些世家门阀开刀,此次就算是一种变向的试探,因为即使是整顿李从嘉也不可能一下子得罪太多的门阀,那么此次予以配合的就可以从轻,不配合的便能从重,那黄慎得知此事不过片刻就能想的如此深远的确厉害,但淮王稍加提点亦能举一反三岂不是天资过人?为这样一个上司效力绝对胜于那些碌碌无为之辈,自己今后亦要竭尽所能才是。
李从嘉此时心中考虑正与徐铉所猜无二,不过还要更为具体一些,比如说黄慎提起自己的表率作用,正可借此事一掷千金来体现淮王的宽仁爱民,只要能收取民心为己用,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世家之中的带头之人也不必费心,赵胖子首当其冲,如今那郑家林家亦会在其列,就要看他们怎么做人了,且以军助民之举不但可以试试军队的反应,更能名正言顺的调一些建武军前来泗州,可以说不仅仅是一箭双雕而是一举数得,表哥给自己推荐的这个黄慎确是管用。
“禀告王爷,有圣旨到。”三人这一番商议时间过的极快,不觉便已近黄昏,此时张天宝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当真是圣旨到了。
“徐先生料事如神啊,待本王更衣先接旨意。”李从嘉起身还不忘将徐铉夸奖一番,这圣旨果然来的极快,而由此看来尤四派张三前来亦是极为迅捷,如此的速度自己刚才赏的还是少了些。
李从嘉大开王府中门,于院中设案,自己按品正装恭候,不多时便有一内臣手捧黄绢而入,正是父皇身边伺候多年的张公公。
“圣旨到,淮王李从嘉接旨。”张公公到得院中高声言道。
“儿臣李从嘉接旨,吾皇万岁。”在京中之时李从嘉面见父皇多半只要深躬为礼便可,亦不用山呼万岁,不过此乃在外,朝廷礼数是丝毫不能废的,当下一撩下摆跪倒案前,双手过头口中高呼。
“圣谕:南汉兴兵犯我边境,军中所用甚急,令淮王李从嘉半月之内调集四万石军粮送往金陵,勿负朕望,钦此!”张公公见状便展开圣旨宣读,此乃南唐可没有什么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那一套,那是到了明太祖朱元璋之时才开始的,所谓奉天指的乃是奉天殿!
“臣叩见淮王千岁!”等李从嘉接了旨意张公公也要给淮王下跪见礼,方才他传圣旨代表当今天子,此时就是上下之道了。
“哎~公公快起,这一趟原来舟车劳顿辛苦了,一别数月,父皇母后安好,从嘉实是心中挂念。”李从嘉急忙双手相扶,这位老公公待自己是极好的,自幼便是如此,就算不是父皇身边亲信他也会以礼相待,此时口中出言很见真切,当然一大半是冲着母后去的。
“皇上为此事夙夜忧叹,老奴一点辛苦算得了什么?请王爷入内,皇上与娘娘尚有几句口讯要带给王爷。”张公公笑道,虽然已是归为淮王执掌一方,但王爷对待自己的态度却还未变。
“哦,那请公公入内,来啊,备好酒菜晚间孤要为公公接风洗尘!”李从嘉闻言稍作吩咐便与张公公同进内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