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更得意了,沾沾自喜地讲述道,“那老太太没走多远,一瘸一拐就像是脚痛。接着她忽然停下来叫了一辆马车,用非常大的声音说‘到宏兹迪池区,邓肯街13号’——她完全不必如此大声,整条街都听得到。”
“我开始认为她说的是实话,等她上了车我就跟着跳上了马车的后部……”说到这里诺拉一愣,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惹来福尔摩斯不悦的一眼,她默默收回了眼,听他继续强调一般地说道,“——这是一个侦探必备的跟踪技术!快要到13号的时候我跳下车,假装在马路上闲荡。我亲眼看见马车停下打开车门,但是并没有人走下来——”
“失踪了?”华生一惊。
福尔摩斯耸耸肩,“很显然,车夫大声咒骂不付钱的乘客,于是我就到13号去询问,原来那里住的是一位叫凯斯维克的裱糊匠,根本没有什么叫做丹尼斯的一家。”
“难道一个老太太中路跳车跑了?”华生惊呼,诺拉却摇了摇头,说出答案,“你错了,华生,那根本不是一个老太婆。”
终于发现当时的违和感是什么了,一个老太婆怎么会在撞上一个健康的女士后仍然步履沉稳地匆匆走了出去,而且那声粗噶低沉的道歉,只可惜她当时并未留意,让可疑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身边走了过去。
“噢!”福尔摩斯怪异地叫了一声,鼓掌,“诺拉小姐果然非常聪明——该死,我居然眼拙得上了当,他肯定是个壮年小伙子,非常聪明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演技□□的人,无与伦比的高超——”福尔摩斯着重强调这一点,不过掩盖自己失误的意图大家都看出来了,不免露出笑意。
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但并非一无所获,好在确定了那枚戒指对于凶手重大意义以致于他冒着极大风险来取回它,结果当然是失败了,真正的戒指还在华生的口袋里。
华生由于疲惫回房休息了。福尔摩斯仍然在客厅里,拉着忧郁的小提琴曲,侧过来的眼睛里又露出平日里茫然的神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诺拉的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外科手术论述》,却并没有看上去,而是低着头思考,直到一曲拉完,她才语气平和地开口,“福尔摩斯先生,你是否听说过克利夫兰霍克这个人?”
福尔摩斯仿佛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小提琴转过身来,注视她,重复,“克利夫兰霍克?”
在诺拉回答之前,他又说道,“如果你指的是伦敦里的霍克家族,那么——是的,我听说过。”
“非常有名?”
福尔摩斯手指习惯性地放在下巴上,嗯了一声,“一个虽然逐渐落魄但积威尤久的古老氏族,英国医学界里的权威,一群对医术研究病态狂热的疯子。”福尔摩斯自认为非常详细地这么评论道,最后才问了一句,“你问这个干什么?”
“很不幸的,”诺拉合上书,有气无力地开口,“那群古老氏族里权威的疯子之一,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噢。”福尔摩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词,目光随即在她的脸上以及身体上停留两秒,最后格外惊叹地告诉她,“非常幸运,你的长相和价值完全被排除在‘值得研究’这个标准之外,你可以放心地继续工作下去。”
“那群家伙的标准定得真高。”诺拉委婉地安慰自己。
福尔摩斯没有理会剩女的心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沉思半晌,在诺拉放下书准备上楼休息的时候,喊住了她。
“诺拉——没有姓氏小姐。”
诺拉回过头,面无表情,“夏普。”
“诺拉夏普小姐。”福尔摩斯流畅地喊了一句,灰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似乎是有些犹豫,“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女伴,于明天下午一起去参加一个无聊的晚宴?”
对于邀请人参加聚会还要加上“无聊”二字的人,诺拉已经提不起任何嘲讽的兴趣,她愣了愣,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有些啼笑皆非,“哦,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难道你找不到合适的女伴陪你去参加晚宴,转而找我这样‘长相价值都远远不及标准’的女士了吗?”
“看,想必您也非常清楚,第一,您是一位‘女士’。”福尔摩斯缓声说道,“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条件——和您所说的‘找不到合适的’恰恰相反,如果那些美丽温柔的女士对我产生了超出友谊的极大兴趣,那么这将成为一场灾难,大侦探一向有这样的魅力。”
“那么‘拥有可怕魅力’的大侦探先生,我拒绝。”
“晚宴有可口的食物和酿酒……”
“成交。”
“……”
福尔摩斯已经涌上舌尖的劝诱又全部吞了回去,他的表情有些艰难,慢吞吞道,“……您可真是一位爽快的女士。”
“我只不过是节省了其中繁杂的过程跳到最后结果而已。”诺拉微微一笑,提醒道,“我认为您应该知道,我并没有参加晚宴的礼服。”
“这个好办。”福尔摩斯写下了一个地址,“阿波里柰成衣店的老板是我的熟人,我想她会很乐意帮你这个忙。”
“熟人?”诺拉好奇,福尔摩斯居然也有朋友?
“她的丈夫犯下了偷窃罪以及通奸罪,我帮了她一个小忙。”
“洗刷了冤屈?”
“不。”福尔摩斯微笑道,“我帮忙定罪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