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刚一动,却忽然觉得一道冷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股清寒的杀气,生生让人打了个寒颤。
钱金一抬头,便看到公仪音身侧的秦默正冷冷觑着他,当下心里就恼了。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中午就是这人,命人将他扔了出去。
这会子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钱金眼中通红含煞,恨不得能将秦默剥皮拆骨才好。但他看秦默这神情,心知他怕是有功夫在身,也不敢贸然上前,招手唤了近旁的几人过来。
“你们,将他给我扔出去!”
钱金幻想着已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颐指气使地指挥着带来的家仆。
那家仆看着秦默不动如山的气势,心中都有些打鼓,但钱金的命令他们又不能不听,只得迟疑着朝秦默包围过去。
钱金见秦默被人绊住了脚,搓着*笑一声,又朝公仪音走去。
岂料刚走两步,却听得身旁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诧异转身一瞧,却见方才他派过去攻打秦默的人已纷纷倒地,一个倒在另一个身上,如叠罗汉一般。
钱金大惊。
这才多会儿功夫,怎的就解决了这五六人了?
他身子猛地一颤,战战兢兢往秦默看去。
秦默依旧是方才那个姿势,负手而立,神情冷然,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可方才那五六个仆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倒了地。
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钱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起来,目光死死地定在秦默面上,背上已经渗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这个男子,看上去才二十岁不到,容颜精致得过分,目光清冽如千年不化的寒潭,只那其中的眼神,也不知是不是钱金的错觉,竟看出了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仿佛他面前的自己只如蝼蚁一般,轻贱得不值得他费任何神。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带着人过来闹事了。
这时,莫子笙解决了大半钱金带来的仆从,见公仪音和秦默这边无人,忙飞身上前,目光在钱金面上一顿,看向秦默道,“殿下,可要属下解决了这人?”
“嗯。”秦默淡淡应一声,“留一条贱命好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钱金却觉得一股子凉意自脚底升起,一时竟害怕得挪不动脚了。
秦默再不看他,只温柔地看向公仪音道,“阿音,这里太血腥了,我们去后头避一避吧。”说着,带着公仪音一道朝唐谦走去。
唐谦此时也一脸发懵,同阿贵一道,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默携公仪音走到他们面前,淡淡开口道,“唐掌柜,此间有些吵,能否去后院避一避,也几次机会看看唐掌柜那些好酒。”
唐谦忙应一声,也顾不上这大堂中鸡飞狗跳的场面了,只吩咐阿贵好生看着,有什么事到后头来找他,便带着公仪音和秦默往后院走了。
掀开帘子,后面有几间不大的房,供小二们平素临时休息用。从中间那间房走出去,便是一块不大的空地,空地两侧用抄手游廊连接了后面那一排并排而立的屋子。
因今日天晴,唐谦便带着两人直接穿过空地走到了那一排屋子前面。
中间那件屋子最大,门半敞,里头隐隐传来炒菜之声,想来还不知道前头发生的事。唐谦朝两人歉意地笑笑道,“麻烦两位稍等片刻,小的进去叫厨子先暂停炒菜吧。”
公仪音应了,目送着唐谦进了屋子。
很快,他便走了出来,引着公仪音和秦默往左侧那间房屋走去,这间屋子却是掩着门。
唐谦伸手一推,门应声而开。
“两位,请。”
公仪音一进房中,便觉得一股阴凉扑面而来,房中整整齐齐码放着许多大酒缸子。原来这就是铺子里存酒的地方了。
唐谦指着那一排排酒缸介绍道,“这些便是小店自酿的酒了,有竹叶青、香桂、寒泉等几种不同的酒酿。原本小店最出名的酒乃秋露白,只是这酒的酿制法子只有小的才知道,这些日子不得空,店里已没有存货了。但家中还存有两坛,回去后可以请二位贵人试试。”
公仪音笑笑,脸上现出红扑扑有几分兴奋的神色,道,“如此便太好了!中午听你家伙计说起店里没了这秋露白,我还十分惋惜呢,原来唐掌柜的还留了一手。”
唐谦不好意思地笑笑,“小的是好酒之人,家中无酒便食不知味,所以特意备了几坛子在家里。”
他顿了一顿,眉眼间显出一抹亮色,“不过,小的最得意的作品,还不是这秋露白,而是……红颜醉。”
红颜醉?
公仪音微愣,她并未听过这酒名,想来也是唐谦自己酿制出来的罢了。只是……她怎么听着这名字有些香艳啊?
“不知这红颜醉……有何来历?”公仪音看向唐谦好奇道。
“这红颜醉,其实就是小的自己研制出来的女儿红,本预备着等小女出嫁之时送给她做嫁妆的。”唐谦看向公仪音,笑笑多,“女郎和郎君与小的素未平生,却仗义相助,不仅替小的解决了那钱金的骚扰,还替小女看了病,小的心中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家中这几坛子红颜醉还拿得出手。幸得听女郎女婢说女郎亦是好酒之人,希望女郎能走时能收下,也算是聊表谢意了。”
公仪音一听,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你本是为你女儿准备的,自然还是留着给她罢。你若这要谢我,到时赠我几坛竹叶青、香桂、寒泉也就是了。我怎么能横刀夺爱呢?”
唐谦却是坚持,只道,“原本小的并没有招赘的想法,所以才埋了这几坛子红颜醉。如今既要招赘,这红颜醉亦可再酿,唯独同女郎日后恐是无缘再见,若女郎不收下,小的可真就是寝食难安了。”
见唐谦说得情真意切十分坚定,公仪音一时有些为难,只得求助似的看向秦默。
秦默还未开口,便听得唐谦又道,“女郎有所不知,这红颜醉啊,味纯而冽,回味无穷,那小人的得意之作。不是小的夸口,便是那宫中御酒,也不定有我这酒好喝。”说起自己酿造的酒,唐谦颇有些眉飞凤舞侃侃而谈,倒让公仪音看得忍俊不禁。
“再者,这红颜醉还有一个隐秘的好处……”唐谦接着道,不想说到一半却似突然想起什么,瞟一样秦默和公仪音,讪讪一笑道,“还有一个好处便是……”
说到这里,却有些支吾了。
公仪音好奇,正要追问,却见另一边房门处有一人出来,正是阿贵。
他气喘吁吁行到三人面前,行了个礼道,“掌柜的,郎君,女郎,前头钱大郎带来的人……已经全部被收拾了……”
秦默凉淡地一勾唇,看向公仪音和唐谦道,“走吧,去看看。”
几人从后院走到了大堂,公仪音一瞧,见大堂里头已经没了人,除了那几个秦府侍卫,便只剩下方才呆若木鸡的那几个小二在清理着地上的酒液碎渣了。
公仪音看向阿星,好奇道,“阿星,那些人呢?”
阿星笑一声,朝外一指道,“女郎,都被扔出去了。”
公仪音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瞧,见店外门口的大街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方才那钱金带来的家仆,这会子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其中有一人格外醒目,正是被揍得面目全非的钱金。
公仪音定睛一瞧,只见他的脸肿胀成了猪头,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嘴唇也破了向外翻着,活脱脱两条猪肠一般。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像咽了气一般。
不过方才秦默既然吩咐莫子笙留着钱金一条贱命,莫子笙定然不会出错,必是还存了一口气罢。
刚这么一想,果然见钱金的脑袋动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看上去十分难受的模样,只公仪音还是觉得不大解气。
她眉目一转,眼中流波荡漾,忽然计上心来,冲着秦默眨了眨眼睛。
见她这幅古灵精怪的模样,秦默知晓她怕是又有了什么主意,唇角一翘,看向公仪音温声道,“阿音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