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电影开机在即,凌希一整天都在和剧组的主创们开会,好不容易会议结束想早点回家休息,又接到了林广乐的电话,说是要做东请他和麦克哥一起吃晚饭。
凌希进入世纪天星半年多了,团队组建得十分顺利,唯独经纪人迟迟没有到位。对此林广乐似乎也不着急,一直在顶着总裁的身份兼职帮他处理各种相关工作。天星成立以来发展壮大十分迅速,投资影视项目几乎零失手,前景相当看好。凌希是天星仅有的签约艺人,公司又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想找个经纪人带并不困难,可林总裁从始至终属意的人选只有一个,就是麦克哥。
说起这位麦克哥,简直是业界传奇人物,十年前他在一场电视新秀大赛中挖掘了某个初赛就被淘汰掉的选手,并力排众议签下了这名连“表演爱好者”都算不上的年轻人,经过五年悉心栽培,影视歌全面出击,终于成功将其送上了天王的宝座,并屹立里岛娱乐业巅峰至今。
按道理以麦克哥的超然地位,就算林广乐再怎么拉拢游说也根本不会纡尊跑来带一个名不转经传的新人小歌手,可就在前几天,突然传出消息,说天王因身体原因将逐步停止一切工作,并很有可能就此退居幕后了。
一时间麦克哥成个各大娱乐公司争相抢夺的对象,好几个半红不紫的小明星也都毛遂自荐想要投靠他的门下,所幸林广乐从半年前就已经在跟他接触了,算是成功占得了先机,再加上开出的条件诚意十足,麦克哥进驻天星这事基本十拿九稳了。
之前凌希也和麦克哥一起吃过几顿饭,但他一向话不多,在饭桌上就只专注于食物,现在节食不能多吃,又开始和面前的柠檬水较起了劲儿。好在麦克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几次碰面他都在有意观察着凌希,从长相,到形体,到喜好,到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麦克哥似乎对凌希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并不止一次对林广乐评价他说;“这小子很有趣”。
至于怎么个“有趣”法,他没说,凌希也搞不懂,倒是林广乐总表现出一副很认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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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照例是金石开车送凌希回家,两人刚坐上车子就见林广乐提着两个小袋子追了过来,说是有朋友从西藏带了一批顶级的虫草和雪莲,要送些给好姐,不巧他家里来电话说有急事催他回去,就想请金石顺路帮忙捎带一下。
经过陆孝严公寓楼下,金石将车子靠路边停好,示意凌希先坐在车上等一会儿,他把东西送上楼就立刻下来。
凌希想了想,主动问道:“要我帮忙吗?”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多余,两个提袋而已,根本没多少分量,金石一只手就轻轻松松拎上去了,哪里要人帮什么忙?他这么问,无非是私心想找个机会看能不能见陆孝严一面。至于为什么想见陆孝严……他也说不清。
果然,金石直接帮他打消了念头:“不用,你留在这休息好了。”
凌希抿起嘴角点了点头,没再多话。
好些日子没碰见陆孝严了,生活里似乎少了点什么,但他的心情并没受到多大影响,甚至比之前还要活泼开朗许多。究其原因嘛,首先是珍贵的吉他找到了,而且是机缘巧合下由叶鸣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的,这好像是冥冥中的一种传承,外公不在了,老天就用另一个人来填补了外公留下的空白,毕竟,除了杳无音信的母亲之外,叶鸣是他在这世界上仅存的骨肉至亲了。就在前几天,同父异母的弟弟叶艺童举行个人钢琴独奏会,叶鸣热情邀请了他,并亲手送了两张票给他。思前想后,凌希没有去参加,但是破天荒让宝妹送了支花篮过去以表祝贺。
凌希是个慢热的人,让他从坚硬的壳子里钻出来,或许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可无论如何,他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美好,已经愿意先探出头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他没办法立刻对那位“不熟”的父亲表现出多大热情,但他一定会为此而怒力的。
心情好了,笑容多了,偶尔坐在车子上凌希也会试着主动找些话题和金石聊聊天,只是连他自己也并未发觉,所有话题到最后都会莫名其妙转到陆孝严头上——孝严哥最喜欢去那家餐厅,孝严哥开车有什么习惯性动作,孝严哥说话经常会用到哪些口头语,孝严哥……总之一说到陆孝严,他就有种刚刚饱餐了一顿的巨大满足感。
金石离开之后,凌希戴上耳机一边听歌一边拿过手边的剧本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眼睛有点发酸,他很随意地抬头朝车窗外的远景望去,结果就看到了一个酷似陆孝严的身影从公寓大门一路走来,又拐向了旁边的巷子。
凌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赶紧揉揉眼睛想再仔细确认一下,可还没等他看清,那人已经消失在巷口了。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凌希打开车门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起初他没敢叫出陆孝严的名字,生怕认错人会很尴尬,随着距离一点点拉近,背影越来越清晰,终于可以断定那就是陆孝严了,对,他没有看错。
凌希突然间玩性大发,打算偷偷潜行过去轻拍陆孝严一侧肩膀,再迅速躲到另一侧,等陆孝严回过头看不到人,这样可以吓他一跳。可惜现实没有构想得那么完美,正赶上刚下过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又湿又滑,就在距离两三步的地方,凌希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前扑了过去。如果不是陆孝严挡在正前方,他可能就要现场诠释一下“扑街”的字面含义了。
他只记得慌乱中抬手去抓了陆孝严一下,然后双脚就离地了,周围景物像坐过山车那样颠来倒去乱七八糟的,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趴在地上了,胳膊肘和膝盖磕得生疼,鞋子裤子都脏了,脸颊下面就是一小洼泥水,浓浓的土腥味直冲鼻腔……
短暂迷茫过后,凌希总算搞清楚自己的遭遇了,那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干脆就这么赖在地上算了!不要起来了!
好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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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严看清了被自己摔在地上的人是凌希,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还有那么点心疼,他无奈地摇摇头,将手伸向凌希打算把对方拉起来。可凌希只是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陆孝严的手,并没接受这份好意。任由陆孝严胳膊举在那直到举得发酸了,凌希才慢吞吞略显笨拙地自己爬了起来,边爬边皱着眉头抽着嘴角,看来摔得不轻。
不管怎么说,这事陆孝严也有错,所以他教训起人来语气格外温和:“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还走路一点动静都没有,又不是做贼,鬼鬼祟祟地干嘛?幸亏是我,要是遇上巡逻的警察,搞不好把你当成可疑人物直接开枪了!”
凌希用手抹着脸上的泥水,又低头看向脏兮兮的裤腿和鞋子,好像完全没有听见陆孝严的话。
陆孝严只得亲自掏出手帕帮凌希擦干净脸,又蹲下去帮忙擦起了鞋子,殷勤服务的同时嘴上忍不住埋怨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脏了一点嘛,至于顶着个苦瓜脸?金石也是,应该他送你回家的,人呢,跑哪去了?”
说着话陆孝严抬头望向凌希,用眼神表达着疑惑,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老半天,凌希才不情不愿抬手朝巷子外头一指:“车停那边了。”
陆孝严顺势拉住凌希的手:“走,先回去再说。”
刚迈出一小步,凌希忽然情不自禁“嘶”地吸了口凉气,随即保持着一个僵硬扭曲的姿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了。
这回陆孝严真的吓了一跳:“怎么了?是摔到哪了吗?脚有没有事?”
凌希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上半身,似乎只能活动到某个特定的范围,他蔫蔫瞄了陆孝严一眼:“我好像……扭到腰了……”
陆孝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你可真是……严重吗?”
凌希又试着往前迈了一小步,身体一歪差点跌倒,额头鬓角也随之冒出了汗珠,但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表情,缓了片刻,他只是淡定地嘟囔了一句:“还好。”
有时候陆孝严觉得凌希是个对自身对外界都很漠然的人,受伤了生病了很少喊疼,当然,凌希始终一个人生活,喊了疼也没有人听。从前陆孝严一直很迷惑凌希对自己的感情,摸不透凌希心里到底有没有他。打个比方吧,如果他指头上割破个口子,沐夏会立刻捧起他的手一边呼气一边嚷嚷着“好可怜好可怜”,可类似状况给凌希看到往往都无动于衷。凌希不但不在乎他生病受伤,还会在吵架的时候对他大打出手,逼急了甚至直接拎着花瓶敲他的头。后来陆孝严渐渐发现,凌希不是不爱他,只是从没被人呵护备至地对待过,所以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爱和关怀。
这样的凌希让陆孝严既无奈又心酸,凌希二十岁了,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可在他眼里有时候又像个只有两岁的小朋友,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一时半刻不亲眼盯着都没办法放心。
生怕凌希再胡乱逞能,陆孝严走到他面前转身蹲了下来,又反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上来吧。”
大概等了半分钟,陆孝严腿都快酸了,凌希终于乖乖爬了上去。
陆孝严毫不费力把人背了起来:“你都不吃饭吗?这么轻!冯导的要求太苛刻,节食也应该有个限度,不能把身体搞夸了,光吃清水煮菜不够的,适当的要摄取些淀粉谷物才行……”
正啰嗦着,凌希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呃……”陆孝严惊觉自己差点暴露了,急忙掩饰道,“我……听人说的。”
可气凌希偏要刨根问底:“听谁说的?”
陆孝严支吾半天,凶巴巴吼道:“闭嘴,别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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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走出巷子,刚好金石也回来了,见两人搞成这幅模样,金石有心问问发生了什么,可看到老板黑着一张脸,他又把冒到嘴边的疑问咽了下去,老老实实在陆孝严指引下开车送凌希去了一家很有名气的老牌跌打馆。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万幸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般的肌肉拉伤。但老师傅给出的建议是起码卧床休息两个礼拜,每天还要贴膏药并定时用药酒进行按摩。
眼看电影就要开机,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的档期都排好了,想请假休息肯定是不行的,可凌希还年轻,恢复得不好万一将来落下病根麻烦就大了。凌希一个人住,腰受了伤行动又不方便,自己敷药按摩根本应付不来,陆孝严思前想后,走出诊室打了个电话给林广乐,说是凌希腰伤需要照顾,想把人送到林家暂住几天。
不想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要嘈杂,林广乐完全是自身难保了:“我家?抱歉孝严,我也是爱莫能助。我家出大事了,都怪老太太一天三遍地问我宝宝是男是女,我心里一烦,就跟她说孩子没了,流掉了。结果她们一个个都要死要活的,我奶奶绝食一晚上了,姑姑正在上网搜索里岛居住条件最好的尼姑庵,说是生无可恋要斩断红尘,小婶娘伤心过度收拾行李回娘家了,姐姐正在和律师商量怎么冻结我的银行户头呢……”倒了半天苦水,他才想起问候凌希,“话说回来,凌希怎么会受伤呢?不是又跟程澈跑去打篮球了吧?”
“啧,”陆孝严烦躁地皱起眉头,“刚才他突然出现,从后面拍我肩膀,我还以为是……就……”
“你弄伤的?那你自己承担后果喽。”林广乐语气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告诉他,天星现在就他一根独苗,叫他务必老实点,公司将来可还要靠他这个天皇巨星打响招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