页州位处建安城以南,马车要七八日,快马加鞭送信三日就能到建安城,所以当急报送到的时候页州的匪乱至少已经持续了三天。
页州地处富饶,百姓安居,相比之下要比别的地方太平许多,可连青州那样时常会有小乱的地方都不曾爆发过这么大的匪乱,页州这个距离建安城并不算远的地方在初春之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也是令人难以置信。
消息传到宫中皇上大怒不已,当天下午就召了几位大臣入宫,其中自然有页州知府章大人的父亲章阁老。
老人家一把年纪为了儿子的事被召入宫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虽说被那些贼匪挂在墙头上示威的不是自己儿子,可他的儿子也是收拾包裹走人的其中一个,只不过运气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抓而已。
“皇上,臣有话要说。”章阁老拄着拐杖站在殿上,花白的胡子遮了他半边脸,“臣有疑惑,这匪乱发生时骑营的人为何不及时镇压,他们本就是要保一方百姓太平,若非他们去的迟,这页州城怎么会被贼匪所占,还抓了朝廷命官悬墙头来挑衅陛下您的龙威!”
人活的久了脸皮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章阁老绝口不提自己儿子,反而是把火引到了叶国公身上:“叶国公的长子不就是在骑营内任指挥使,事发的时候叶公子身在何处,那骑营的众将士身在何时,一群精受训练的人难道还抵不过那些乱匪流寇不成。”
“不巧,冬守过后,我儿刚好奉命回建安城。”叶国公似笑非笑的看着章阁老,咬着那奉命二字,直接把他接下去要反驳的话堵了回去,“我看章老太爷如今是老糊涂了,你有这功夫乱给人扣帽子,不如想想如何解决此事。”
章阁老重重的哼了声:“就算叶公子无责,这骑营也去的迟了,否则哪轮得到那些贼匪嚣张,朝廷养兵千日竟还不能用兵一时。”
“行了。”皇上张了张眼看着他们,年纪大加上久病,后遗症就是听什么都不太能专注,他发怒是因为被人挑衅的威严可不是页州死伤的百姓,所以此时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怒意,一旁的太监低头说了几句,皇上抬眸看着他们,想了想,“既然如此,就让叶指挥使带兵前去,务必平乱。”
章阁老显然是还有话要说,皇上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后又想到什么,神情有些森冷:“那些贼匪,若是有违抗逮捕的,当场斩杀。”
走出大殿的时候叶国公正在和齐王爷说起匪乱的事,身后传来章阁老的提醒声:“叶国公,就算是有奉命回来也没有停留这么多日子的道理,这骑营设在页州这么多年,看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阁老要是有异议,现在还能进殿去说。”叶知临转过身反劝,“我看你现在最好是抓紧了回去去拜拜菩萨,保佑你那儿子不会被那些贼匪抓到,否则等我儿赶到,恐怕他也得在那城墙上挂几天,如今页州的天时常有雨,恐怕令公子的身子一天都熬不住。”
“那都是骑营的人不及时赶到!”章阁老气的满脸通红,捶的拐杖吭吭响,一旁的尚书大人赶紧扶住了他,生怕他一个激动晕了过去。
提到这个叶知临笑了:“他们赶不及,不得多亏了你儿子当年的决策,要不是他上的奏,何至于会赶不到,今天发生匪乱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新官到任三把火,第一件事就是上奏要求把驻扎在页州城内的骑营给迁移到了页州城外,这几年来只恨迁移的不够远,时时刻刻想着要把和他制衡的这块顽石给挖了,现在倒好,出了事就责怪人家不及时赶到。
章阁老气的胡子发抖,叶知临却没这么多的闲工夫和他扯嘴皮子,和齐王爷去了一趟兵部,随后出宫回叶府交代儿子,当天晚上叶子迁就要连夜带兵赶去页州。
......
夜幕时叶国公府外院灯火通明,叶兰嫣匆匆追到了大门口,叶国公刚交代完一些要注意的事,见她气喘吁吁的跑出来,叶子迁伸手拉了她一把:“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大哥,你把这个带上。”叶兰嫣塞了个锦袋到他手里,嘱咐道,“里面有三个袋子,快到页州了再打开看,千万不能忘记。”
叶子迁失笑:“你这是什么锦囊妙计。”
“你别忘了!”叶兰嫣一跺脚,说的又急又快,“章知府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洞里躲着,他那胆量绝不敢现在回来,大哥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匪乱的真实原因查清楚,页州一向太平,就算是有贼匪也不可能这么放肆。”
叶子迁本想揉揉她的头让她不要胡闹,听到她这么说后抬到一半的手顿住了,他和父亲对看了眼,叶兰嫣还在绞尽脑汁的想那时候的事,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片段,叶兰嫣啊了声抓住他的手:“大哥,查清楚事情后你再抓人,抓了人千万记得带回来审。”
“兰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叶子迁的手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认真的看着她,“匪乱的原因是何急报上都没说。”
“我...”叶兰嫣顿了顿,瞥了眼叶子迁背后的马,灵光一闪,“是腾王爷,是腾王爷告诉我的。”
“藤王爷怎么会告诉你这些。”
“我下午出去的时候在茶楼里偷听到的。”叶兰嫣一本正经的解释,“外面都在说关于页州匪乱的事,腾王爷刚好在隔壁邀请齐王世子喝茶,谈及此事我就听到了。”
要说腾王爷和齐王世子的话那还有些可信度,不过对茶楼偷听这件事叶子迁还抱着些怀疑,叶兰嫣这会儿淡定了,看着父亲和大哥,说的越发在理:“腾王爷还说,页州那地方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再者贼匪行事一向求财,怎么会抓了官员绑在城门口和朝廷示威,通常情况下他们抢了财物后藏起来都还来不及,所以必定有内情。”
用别人的嘴来说这件事比她自己来圆来容易的多,左右腾王爷也不可能知道她说这些话啊,借他名头用一下也没事,叶兰嫣说罢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子迁:“大哥,你可别让人坑骗了。”
漂亮的小脸上刚刚还一副严肃样,现在又满是纠结和担忧,叶子迁这会儿是真信了她是偷听来的这个说法:“我心里有数了。”
“那你别忘了看我给你的这个。”叶兰嫣重复提了几遍,看着叶子迁上马后前去城门口汇合,心中稍稍安定。
要不是她又想起了一些页关于州匪乱的事也不用这么急匆匆的来告诉大哥。
上辈子她没有办生辰宴,大哥自然没有回来,页州匪乱的时候骑营里也是没能及时赶到镇压,城门被贼匪所关,为了阻止骑营的人攻城,那些贼匪还把抓到的其中几个官员五花大绑吊在了城墙上,让他们不敢射箭也不敢攻城。
后来建安城派兵,匪乱结束后要查这件事时,章阁老跳出来就说这件事都是骑营的失职,首当其冲就指着大哥论罪,作为指挥使非但没有正确的决策还伤亡了一个朝廷命官,当时太子已经被废,二皇子正鼎盛,章家风吹墙头草一个,抱着二皇子一系开始扯叶家的腿。
圣上早就昏庸,对页州百姓的死伤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派去查的人又是二皇子的人,匪乱缘由不清不楚,骑营赶到的迟确实是在眼前的事,为了不牵连属下,大哥一力承担所有,因此降职被贬汉州一年。
就在得知大哥出发前叶兰嫣才回想起来,那一场匪乱根本不是什么山贼所致,完全是因为页州官员自己的暴治而引发的一场民乱,章阁老为了替儿子隐瞒这件事,把这罪全部压在了骑营的身上。
......
叶子迁骑马很快消失在了叶兰嫣的视线里,她转过身,对上了父亲的视线。
叶知临看着她,半响:“你随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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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的住大哥蒙不住父亲,叶兰嫣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书房,门口的管事合上门,屋子内一下暗了许多。
“你近日总去城北的别苑。”叶知临推开了后窗,外面是一小片的竹林,风吹簌簌声。
“城北那儿不是刚好有两间铺子,顺道看看。”那些都是宋氏留下给几个孩子的,叶兰嫣出门时通常先去铺子,之后才去别苑看昆儿。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叶知临回头看女儿,眼底并未藏着什么,反倒是坦然的看着:“你在打听古道庙的事,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叶兰嫣扶着架子的手一抖,上辈子直到叶家覆灭父亲都不曾亲口和她说起过关于帝言的事,叶兰嫣轻笑了笑:“听到了些传言,说古道庙多年前一夜之间被烧是因为触犯了圣上,至于触犯的缘由是因为两个预言。”
“什么预言。”父女俩第一回这么看着对方,互相话中有话。
“有帝命,没帝运;有帝运,能助成龙。” 叶兰嫣轻轻嗫着,曾无数个夜里萦绕在她脑海里,使得她万劫不复的十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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