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梳骨(1 / 2)

欺身靠近的一瞬间,失去水雾的遮掩,女子的面容彻底暴露在苏景年眼前。

余秀兰在黑暗中很久,小心翼翼潜藏在深处,等待苏景年的到来。

山洞深处并非是密不透风,不见天日,而是有一处缝隙,光线能够渗透石缝,为黑暗的山洞增添一线光亮。

就在她以为苏景年不会来的时候,山洞外传来脚步声。

她心里又紧张又害怕,还有隐秘的兴奋。

隔着水雾,她看不太真切,听到苏景年下水的身影,她又生出胆怯。

苏景年惩罚丁氏的手段,即便是回忆,都让她心惊胆颤。

但是迟曦的话又让她在末路上,决定孤掷一注。

曹氏容不下她,已经给她相中一户人家。

那个人是个瘸子,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仍旧没有娶妻,家中十分贫穷。

她找余洪川哭诉,到底是她的爹,也想她过好日子。曹氏只说一句,她不是黄花闺女,其他的男子会挑剔,这件事捅出去,对风雨飘摇的余家来说,更是一个打击,在村子里就没脸见人了。

余洪川默认曹氏的安排。

余秀兰是真的绝望了,嫁给这种无用的男人,她还不如死了!

横竖都是死,如果她赌赢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她壮着胆子,深吸一口气,扑了过去。

苏景年的误会,让她看见更大的胜算!

脖子一紧,窒息感涌上来,余秀兰呼吸困难,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全都溃散一空,她挣扎着,踢蹬着,脖子的桎梏没有松开半点,反而随着她的动静,越收越紧。

余秀兰快要窒息,抓着苏景年的手,艰难地从口中挤出一句话,“顾芸娘等下会来,你看光我的身子……啊……”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苏景年甩出去,撞上石壁,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她余秀兰痛苦地呻吟。她趴在地上,咳嗽几声,后背钻心的痛。紧接着,一块布兜头盖下来,堪堪遮住她的春光。

一阵水声,余秀兰脸色惨白的抬头,就看见苏景年穿上衣袍稳步朝她走来。

深入骨髓的惧意,让她浑身战栗。

“谁告诉你的?”

苏景年的嗓音随着阴冷的寒风袭来,格外阴森。

余秀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仍然感受到强烈的杀气。

知道苏景年会来这里泡温泉,是她从迟曦口中套话得来。

“我偷偷跟着你来的。”

余秀兰权衡一番,没有将迟曦给抖出来。

毕竟迟曦不知道她对苏景年有这一份心思。

她们两个同仇敌忾,对顾芸娘充满恨意。

余秀兰知道她是活不成了,这世上和她一样痛恨着顾芸娘的人,只有迟曦。

所以她怎么能将迟曦供出来,让苏景年斩草除根呢?

她不是白白遭罪了?

“你来这里好几天,大嫂要将我嫁出去,那个男人我不喜欢,才会拼死赌一赌。”余秀兰眼中满是惋惜,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

她太冲动了,如果一点一点游到他的身下,引诱他,或许她会成功。

余秀兰躺在地上,她松一口气,甚至有一点平静。

或许是早就知道自己输了。

死路一条。

战战兢兢活了几天,如今倒是觉得轻松了。

苏景年看着余秀兰眼中的解脱,冷嗤一笑,“想死?”

余秀兰猛地一个激灵,心底蹿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景年冷笑,“这辈子不长眼,犯在我手里,若叫你们痛快死了,下辈子又这般不开眼,岂不是白死一回?我便让人教教你们做人,懂得一些自知之明。”

余秀兰不寒而栗,生生打了冷颤。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苏景年两指放入口中,吹响口哨,顷刻间,一个黑影人出现在山洞里。

“丁氏活剐,她就梳骨罢!”

苏景年坏了心情,面色沉郁的提着篮子离开。

方才走出山洞,就看见顾芸娘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额头上、鼻尖布满细碎的汗珠。

苏景年神色一缓,眼底的坚冰融化成水,“你不是有事去?怎么这时来了?”

顾芸娘蹙眉,“不是你遣人唤我过来?”小声嘀咕道:“这山太高了,爬上来累死我!歇了好几口气,才爬上来,你就已经要走。云暮不是说要半个时辰吗?现在才两刻钟?”

苏景年想到山洞里的人,布满阴霾的眸子蒙上一层寒霜。

“你是一个人太无聊?还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镇上?我好不容易上来了,陪你一起进去泡一泡。”顾芸娘挽着苏景年的手臂,拽着他往山洞里走去。

苏景年不想她撞见余秀兰,惹她不开心。握着她的手心,往山下走去,“大约饮酒的缘故,泡温泉我身子不舒服,今日歇一歇。”见顾芸娘担心,他叹息道:“山里有野物闯进山洞,失足落进温泉里淹死,水池脏了,等干净了再来。”

顾芸娘仔细打量苏景年,他的气色很好,总算放下心来。

“你的洁症还没有好?这些年在外行军打仗,你怎么忍受得了?”顾芸娘不禁打趣他。

苏景年沉声道:“不一样。”

顾芸娘没问他哪里不一样,篮子被苏景年塞进手中,她看着撩开袍摆蹲在她面前的苏景年,微微吃惊。

不禁记起小时候,她被苏景年吓唬得摔伤腿,走路一瘸一拐,他看着不顺眼,指着一个小厮背她。

她又如何肯让一个下人背着?被人瞧见了,会惹出不少闲话,她更怕挨骂。

苏景年一向耐心不足,见她磨磨蹭蹭,红着眼圈,死活不肯让小厮背,凶巴巴地盯着她,狭长的眼中透着威胁。

她那时还小,原本就怕苏景年,又是他害得她受伤,如今不顾她清誉逼迫她给小厮背回去,免不得会被祖母责罚,各种情绪纷涌而来,她坐在地上‘哇’地大哭。

苏景年最怕就是哭声,有人在耳边一哭,他就头昏脑涨。说了句‘麻烦’,拎着她甩麻袋扔在背上,吓得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将她送回去之后,他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红痕,“可以啊,你原来你年纪小小,还是个记仇的。我好心背你回来,你差点勒死我,好在手劲小。”

不等她说什么,他转身离开。

她只是害怕苏景年将她扔在地上,抱得太紧而已,根本没有想过要勒死他,而他也没有听她解释再走,为此心里委屈又自责。好一段时间,不需要苏景年请人叫她过去,她自觉的去他的院子里,被他差使。

而今清瘦的小少年,如今长成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顾芸娘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心中百感交集,心口又酸又涩,还有一丝甜蜜。

事情过去很多年,如今回忆起来,一帧帧,一幕幕,犹如在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