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晴虽然知道锦瑟对她的身分始终存疑,但是在钟枚面前,她并不能多说。更何况,以锦瑟近乎痴迷的执着,根本说不通。
于是待锦瑟行完了礼,她上前将锦瑟搀扶起来,柔声道:“对姑姑新宁心中始终有敬重爱戴之情,这份情谊,是咱们这一年多的相处结下的,相信姑姑比新宁更清楚明白。”
能说的,该说的,她都说了,现在,只能拿这样的话儿旁敲侧击的点拨锦瑟了。至于锦瑟能不能听懂,那便是锦瑟自己的事了。
与锦瑟告别之后,张晴便和钟枚一起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
唐灡和唐宁都在慈宁宫等着送她。
见到张晴温玉柔十分激动,起身走过来携起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姑外祖母。”张晴唤了一声,之后先给太后行礼,再给温玉柔行了一个福礼。
她给太后施礼的时候,温玉柔始终站在她身边,不错眼的望着她。
到此时太后已经不愿意再纠结张晴到底像不像钟悦了。
既然在武阳侯夫人心里,觉得张晴十分肖像钟悦,在她心里有这样一个寄托,那就由着她去好了。
反正已经定下来由武阳侯府来照管张晴。
因而对于温玉柔的种种举动,太后只当没看见。
对于张晴,太后虽然没有太多感情,但是毕竟也正儿八经的相处了一年有余,又有唐宁和唐灡这样的和张晴十分要好的人常常在太后耳边提起张晴。
现在张晴要出宫,想到以后可能会很少见面、甚至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小姑娘,太后心中多多少少的还是生出了一分不舍之情。
“出宫之后,读书不要拉下了,”太后不想在这小丫头面前露出一点难过的情绪,不想叫这小丫头得意,板着脸交代道:“哀家听灡儿说你读书写字都很好,出宫之后别犯懒。虽然不在公主书房读书了,也要叫你哥哥给你请一位有能力的先生继续教你。还有琴艺,那《离恨歌》你也练一练……”
太后说着说着越来越多,竟然事无巨细的都一一交代张晴。
张晴垂头敛目,恭恭敬敬的听着,太后说一件她点头应一件。
皇祖母好像从来没这么啰嗦过。一旁的唐灡十分吃惊看着太后,她从来没见过太后如此不厌其烦的关照一个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祖母难道是舍不得晴晴了?想到这里唐灡十分惊讶,没想到晴晴从来不在皇祖母面前讨好,竟然也能得到皇祖母的欢心。
唐宁则是暗暗点头。娇娇这一年多来,与太后娘娘也算是结下了一段善缘。
交代了许多,刚说起再过些日子天气冷了要多穿衣裳时太后冷不丁发现自己说得似乎有点多,立时有些吃惊,怔怔的停住嘴说不下去了。
张晴见状提起裙角双膝跪地,十分虔诚的拜下去,“新宁多谢娘娘恩德。”
她没想到太后会舍不得她,不禁感念于心,这句谢,是她发自内心的。
太后这才回过神来,见她这么郑重的谢恩,知道自己的情绪是被这小丫头发现了,立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摆手十分不耐烦的说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出宫去吧。”
那摆手的姿势,倒像是赶苍蝇。
张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上首的老太太再别扭,她也得将要说的话儿说完。
“这一年多来,承蒙娘娘对新宁的照料,新宁有感于心,昨日赶制了一双袜子。”说到这里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新宁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但是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亲手做的东西,才能表达新宁的心意。”
她说着自柳影手中接过那双针脚歪歪扭扭的大红色的罗袜,起身双手呈给太后,“外面的东西,新宁没有那么好的手艺,也只有袜子这样的小物,不图好看与否,娘娘穿着舒服便好。”
这人越上了年纪,就越爱俏丽的颜色。但是太后拘于身分,拘于颜面,外面的衣裳根本没有颜色艳丽的,贴身的衣裳也不愿意穿得太俏,免得宫人们私下里议论她轻浮。
所以,太后的袜子都是颜色靓丽的,身上素静些,只一双脚十分鲜艳,她自己看着喜庆舒服还不怕被人议论。
太后早就知道张晴的女红不好,张晴刚进宫那会儿唐苡不知道拿这话奚落了张晴多少次,还在太后面前讥诮过。因而太后并没有对张晴亲手做的这双袜子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原本别过头去的太后用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一小块大红,她心里顿时十分舒畅。
算这小丫头还有点良心,知道着意打听打听她的喜好。就算小丫头手艺不好,她穿不上或者不稀罕穿就在那里放着,也算是小丫头尽了一份心了。
于是太后面色大霁的命绿绦上前将袜子收了。
她可不是被一双袜子就收买了的人,这小丫头既然会讨好她了,那她自然要给这小丫头一点面子。
太后收了礼,张晴又向唐灡和唐宁道了别,这才跟着武阳侯夫人以及钟晨钟枚出宫。
这次出宫,便再也不必回来了!走在宫道之上,张晴心情畅亮。
她可以回家了!再也不必同宫中这些人勾心斗角、时刻提防了。
再也不必,面对那些表面和气内心尔虞我诈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人了。
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但是今日她的行程并不是直接回家,而是首先要去武阳侯府,拜见太夫人魏氏以及武阳侯钟蹙。
毕竟现在,他们承担着照管她的责任。
张晴心中激动,武阳侯夫人温玉柔的心情比她还要激动。
从慈宁宫到出宫这一段路,她始终双手紧紧握着张晴的手,生怕她会跑掉似的。
直至出了宫门,她仍旧携着张晴的手,和张晴坐了同一辆马车。
坐到马车里,她似乎才稍稍放心,终于松了手。
而马车外面的钟枚半张着嘴,看着温玉柔的马车半天,才转而对钟晨道:“哥,祖母会不会有了晴晴就不要我了?”
看向钟晨的目光中,是满满的哀婉悲戚。
见钟枚如此钟晨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而一本正经的说道:“别胡说,祖母正是高兴的时候。”
“没劲!”钟枚翻了翻白眼。
哥哥哪儿哪儿都好,念书好、人品好、长得也好,就是这一样,成日都是一本正经的,连句笑话都不会说。
将来他要是成了亲,那嫂嫂还不得被他给闷死?
真是的,她都替他愁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