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回家的时候,叶轻蕴已经换好家居服,正在浏览手机屏幕。
一换了鞋,她便枕在他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臂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愿意动。
“就出去跑了一趟,真这么殚精竭虑?”,他手臂一曲,将她揽在胸口。
许凉声音闷闷地:“我去了温璇的主治医生办公室一趟,情况很不好。她现在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以前觉得生离死别距我很远,现在才知道,它无所不在。我听了她的情况已经像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更别说夏清江了”
叶轻蕴眼睛里的星辰簌簌地落着,渐渐里面成了一片幽黑,“本来我要去医院探望,但夏清江说还是不了。现在温璇对他一再疏远,我去了,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打扰。夏清江要强,估计也不想其他人看见他不受待见的样儿”
许凉叹道:“我现在真不知道温璇心里到底有没有夏清江,薄迁一来,她便完全将夏清江搁在脑后,即使人立在她面前,她也只当是透明。夏清江心里得多难受啊”
但凡周围的亲朋有了病患,就如同阴云密布在头顶。即使他有翻云覆雨的权利,声名显赫的背景,也不能掌控生死。
叶轻蕴揉了揉许凉的肩膀,这动作里面带着无声的安慰,他说:“如果真没有夏清江,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提出离婚。你我都宁愿温璇是因为别的才想和夏清江恩断义绝;而不是因为她生了病,想独自承担这一切。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夏清江要如何自处?”
许凉突然为温璇感到难过,“以前温璇拎个坤包夏清江都怕把她给累着。可有时候,越是看起来脆弱的人,越坚韧,如果她真的是因为夏清江而选择了最孤独的那条路,那她心里该多勇敢,爱夏清江到何种地步,才会自我牺牲到这模样?”
温璇她,要么是不爱了,要么就是爱到骨子里。
叶轻蕴看她眼圈都红了,便捧着她的脸,动作温柔地亲吻她,想要引开她的注意力。
许凉果然渐渐控制住了情绪,两唇分开,她忽然眼睛不眨地看着他说:“九哥,以后我一定要死在你前面”
叶轻蕴脸色一板,“妄谈生死,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哪有动不动就说自己……”
他说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等她。
许凉对他笑了一下,让他稍安勿躁,“别担心,我就是这么一说。可我们又不是神仙,总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但时候,我肯定受不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世上,不如让我先去”
叶轻蕴心里也有些伤感,低声道:“你就这么狠心,不愿自己孤单,就先扔下我么?”
看他有些当真了,许凉便用手撑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挑,“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没事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好啦,我们还有很久才会跟阎王爷碰面呢,还是暂时把他忘在脑后,减少大脑内存吧”
“下次你再这么胡言乱语,我真不会饶你了”,他恨恨地说。
许凉含着些笑意看着他,目光流转之间开口,“怎么不饶我?”
叶轻蕴将她拉到自己大腿上横着,在她臀上抽打了一下,嘴里恶狠狠地问她:“下次还敢不敢了?”
许凉羞恼得脸都红了,一把年纪还被他打屁股,真是颜面尽失。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于是忙说:“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上方便哼地一声,接着在她臀上揉了一把,“疼不疼?”,动作温柔,但语气仍是硬的。
许凉知道他这是心疼了,便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也打你一下,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叶轻蕴立马看过来,觉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你那颗鼠胆现在也学着体重超标了,等哪天真收拾你,估计你连这话也不敢说出口”
许凉心里偷笑,那你也得舍得啊!
夫妻两个终于在笑闹间,心情好转了一些。但夏清江仍是一副水深火热的样子,他在病房里驻扎下来,昨晚就睡在那张不大的沙发上,今早醒过来,全身骨头一动都僵得发疼。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离开温璇一步。
这时候温璇已经醒了,夏清江到洗手间去接了热水,将消过毒的毛巾先洗了一遍,重新接上水,端到她的床头。
夏清江拧了毛巾,正要帮她洗脸,温璇却自己接过去,小声说:“谢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说着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玫瑰,火红的颜色,每一枝都个头小小,但胜在新鲜,一看就知道是现摘的。
温璇狐疑地看着他,这明显不是花店里卖的那一种,倒像家里自己栽种的。
夏清江这才坦白道:“今天助理过来送文件,我下去拿。路过医院的小花园,里面的花开得正好,我想见了你一定喜欢,便摘了一些”
温璇哭笑不得地说:“你怎么到医院做起贼来了”
夏清江一本正经地说:“这怎么能说是贼呢,我打过电话给医院院长说过这事儿,医院的保安也就不敢拿我怎么样了”
温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还被保安给逮个正着?”
他百亿的身家,竟偷偷摸摸去摘玫瑰,还被捉个现行?温璇即使有意不跟他说话,但心里仍觉得像天方夜谭。
夏清江见她光顾着惊讶,脸都来不及洗。便不动声色将毛巾拿过来,重新泡在热水里,拧了递给她。
温璇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愣,默默拿过毛巾擦了脸。
夏清江见她今天倒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欢喜。现在只要她能让自己呆在她身边,自己便没什么遗憾的了。
“清江,我想吃城西的四色包子了,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份?”,温璇轻声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地叫他了,夏清江眼睛一瞬间便亮起来。别说只是去买包子,就是让他下油锅也甘愿了。
夏清江急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不过要先给医生交代一声,你的特护会过来守着”
温璇点了点头,他沉郁两天了的脸色终于有了好转,她抿了抿嘴唇,目光随着他打转:他进洗手间刮了胡须,又出来换了件衣服,又嘱咐她好好等着,这才往病房外面走。
“清江?”,温璇脱口而出地叫道,等他真的停下脚步转身,她又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像一个含着千言万语的人,在将出口的一刹那却突然失忆。
灵魂凝滞在某一个点上,便成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望。
“怎么了?”,夏清江问她道,刚要重新折返回去,她终于扯了一下嘴角,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路上小心”
夏清江眸底的喜悦十分耀眼,“嗯,我知道”又深深看她一眼,这才离开。
跟医生护士打了招呼,他正要往电梯方向去。便看见薄迁来了。
两人打了照面,连避都来不及。
夏清江看见他心里十分不喜,对方一旦出现,温璇便全然一副用不上自己的样子。一切琐事都交给薄迁去做,反而把他这个丈夫当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