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水苏的庭院外聚集了六七名交头接耳的丫鬟,就连五姨娘的心腹姚妈妈也在,她们见了华锦媗赶紧嘘声行礼,姿态是从未有的恭敬,表情亦是又惊又惧。
华锦媗缓缓笑道:“诸位姐姐不在六姐房里伺候着,跑到外面说些什么呀?”一字一吐,声似冰雪,眼角却仍弯弯。
丫鬟们俱是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道行高深的姚妈妈赶紧笑道:“是老爷让奴婢们在外面守着,都是些岁数小的丫头们,等了许久还不见召唤就偷懒说笑了,区区小事还望七小姐海涵。”倘若华锦媗背后有高人,她可不想被逮住一条“腹议主子”的半死罪。
华锦媗微笑,没再说话,带着阿蛮就要踏入庭院中,姚妈妈赶紧横身拦住,“七小姐,六小姐身体抱恙,老爷和夫人担心不已,您身体也欠佳,还是回房歇息,免得加重病气。”
华锦媗回道:“多谢姚妈妈关心。锦媗只是送些吃的来,一放下就走。”
姚妈妈哪里敢让华锦媗进去,因为自家六小姐现在精神涣散,今日一会儿喊着黑猫索命,一会儿喊着她只是派黑猫去伤害华锦媗并没有杀它,闹久了,如果不是老爷和五姨娘迅速赶来将她捆住塞了口,只怕华水苏指使黑猫伤害华锦媗的事真的传开了,按照华凤池的护妹情绪,即便是华国辅也保不住华水苏的命。
“七小姐真是心善,但未得老爷允许,七小姐贸然进去会被责罚的。不如将食盒交给奴婢,奴婢待会得令再送与六小姐。”
“可是锦媗实在是担心六姐姐,即便被爹爹责罚也认了。”言罢一顿,华锦媗笑着看向姚妈妈,补上一句意味深切的话语道,“反正打是亲骂是爱,我与六姐姐又是情谊深厚呢?”
她跨步往里走,姚妈妈不死心地还要阻拦。
华锦媗微微偏头,冷笑道:“让开!”
这一断喝,数不尽的凛然盛势,让见多识广的姚妈妈也愣住。
阿蛮顿时上前将她推倒,怒道:“七小姐叫你让开,你没听到?”
“大胆奴婢,居然敢推我?”姚妈妈摔得屁股痛,顿时恼怒爬起来,扬起手就要扇阿蛮几巴掌。但阿蛮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叉腰吼道:“你才大胆!只是个奴婢,居然敢再三阻拦主子!”声若惊雷,震得姚妈妈捂着耳朵后退。
华锦媗满意地挑眉一笑,拂袖就朝里面走去,阿蛮急忙跟上。
回过神来的姚妈妈看着华锦媗已走远,恼羞成怒,眼中冷意森森。
穿过庭院门后的小花园,再走了数十步便是华水苏的阁楼。
阁楼门开着,远远就能看见华国辅坐在窗棂下的宽椅,虽是一派斯文,但黑眸深敛藏着难解的幽光。而五姨娘坐在旁,目光望着被捆绑在床上的华水苏,时而低头啜泣,时而楚楚哀怜地抬头望华国辅,顾盼间竟有三分怒意。
华锦媗挑眉,迈着细碎小步,跨过门槛脚就唤道:“爹爹。”
华国辅没想到华锦媗忽然会出现在这里,目光微凝,半个圈子也没绕,直接就问道:“锦媗,没得我允许怎么进来了?!”
华锦媗立即搅着袖子顿在门前,身体紧绷如弦,期期艾艾道:“爹爹恕罪。我只是听说六姐做恶梦,又食不下咽,便带了哥哥今早特意去燕翠酒楼定的糕点,想送给六姐,让她别饿着。”
华国辅见她如此胆怯虽仍是嫌弃,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赶紧拂袖道:“那东西放下就赶紧走吧。”
华锦媗听话的“哦”了一声,五姨娘眼底闪过算计,立即离座前来拉住她,拭泪哭道:“锦媗,你来的真好。你帮姨娘劝劝老爷放了你六姐姐吧,她实在是被吓坏了,姨娘见她这副模样,心好疼啊。”
华锦媗望着被捆成麻花的华水苏,口被布团堵住,像只毛毛虫一边狼狈蠕动一边唔唔叫唤,真觉好笑,但仍故作面有难色,动作明显地睨着华国辅神色,嗫嚅道:“可是五姨娘……锦媗不知道爹爹为何绑住六姐,如何劝?”
五姨娘闻言顿时还要说些什么,哪知华国辅神色已变,言语间更有寒意:“水苏身体欠佳精神失常,我将她绑起来是怕她胡言乱语伤到自己。佘玉,你竟糊涂地忘了自己女儿的安危?”
五姨娘终于听出华国辅的言外之音,华水苏现在怕得口不择言什么都敢讲,若是让华锦媗听到黑猫是华水苏派去的,那不就让华凤池逮个正着?她立即松开华锦媗,连忙向华国辅磕了两个头谢罪。
华国辅摆手道:“锦媗,你身体不好需要静休,把东西放下就先回房歇息。对了,你五哥近来性子急躁恐外出惹事,你便让他在府多多陪你,明白不?”
华锦媗点头,当然明白——想利用她再度牵绊住华凤池嘛。
华国辅叹道:“凤池十六了,是该娶亲定心了,为父看了好几家姑娘,觉得阮家二小姐贤良淑德最是适合不过。你就跟凤池说你喜欢她,试着让他去阮家提亲,明白不?”
华锦媗猛点头,哪能不能明白——阮家二小姐,国辅府某位姨娘的娘家不就是姓阮吗?
华国辅见她毫无主见非常听话,暗地松了口气,但看见她脖颈前挂着的富贵金锁,回想起昨日她分配凤火王的赏赐居然没有亲爹的份,一口气瞬间再度不顺:“还有,昨日王爷赏赐的东西,可是国辅府所有,你怎么可以随意处置?已经送给离羽和凤池的东西就算了,其他人的东西必须收回来,交由爹处理。爹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此事不能告诉凤池,明白不?”
华锦媗这回倒是愣住,因为被华国辅的贪婪和厚颜无耻惊了一下,随即冒着扭伤颈子的危险,再度用尽全力的点头——这睁眼说瞎话,再明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