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玉算是当中最“不明事理”的一人,他俊容微蹙:“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若是需要我串供,至少得摊点牌,不待你们将我这番蒙在鼓里呀?!”
“表哥,其实我也想问问某人是怎么一回事?”凤金猊凤眼斜睨,问话带着调侃和玩味,却有一丝质问的深意。
“怪我咯?”华锦媗连忙喊冤,“谁知道唐瑶光会突然发疯?!好吧,那你们几个先把门窗紧关,我坦白从宽。”然后抓起一块栗子糕,小小咬了一口,冲三位少年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大白天,当着外面那群劳作八卦的宫婢侍卫关门关窗……凤金猊率先翻了个白眼,“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然后庭院里满腹八卦跟疑虑的下人们,就愕然地看着东圣国那几位公子开始神经兮兮地关门关窗,好似要讨论什么不可讨人的秘密,于是面面相觑,但回忆起华锦媗素来温柔不拘小节的性情,就人人附耳上去,静静窃听——
“华锦媗,麻烦你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别给东圣国丢脸!”
“赫连雪,那你也注意下自己的言行举止,别对我未婚妻大呼小叫!”
“凤世子,您当真是大肚能容容天下之事呀,这种苟且之事都能忍?”
“赫连雪,说话要凭着天地良心,我跟萧太子绝无苟且之事。”
“哼,既无苟且,那为何连唐国这位仁德闻名的长公主都能因妒失控,出手毁你容?!”
“你……”
“好啦!雪公子且听我一句——”是陆宝玉赶紧截话,“你冤枉锦媗了,若是普通谣言也就罢了,但今日谣言流传飞快,表弟察觉异样就派我暗中调查,我这才查到谣言是瑶光公主派人故意传播。”
“怎么可能?她——”赫连雪戛然而止,紧接着房内突然陷入沉默,沉默,沉默。
外面窃听的人犹如晴天霹雳,即便里面再无只言片语,但一个个开始自行脑补唐瑶光是如何因妒失控、莫名栽赃了!原来再知书达理,仁德兼备的女人,终究是难逃一个“妒”字呀。
哎……
眼见门窗再度重启,外面窃听的人急忙哄散。
华锦媗睨着外面那群仍在忙碌却是眉眼藏“八卦”急着要去散播的宫婢,笑着饮了一口茶,低声道:“小女子谢过三位的配合。”
赫连雪拂袖而去,因为每回帮她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不过不管原因如何,唐瑶光砸伤华锦媗的脸是事实,凤金猊已到唐君主那边甩了一句话“不爽”就回来陪自家媳妇。他暗中朝陆宝玉打一记“碍眼闪人”的手势,岂料陆宝玉不愿识相,存心报复:“难道萧太子的龙凤之姿,锦媗姑娘就没心动过?”
凤金猊没好气道:“表哥,就算龙凤之姿,但你不觉得萧玉卿长得其实挺沧桑的?”
华锦媗和陆宝玉对视一眼,同声问道:“有么?”
“你觉得没有吗?”凤金猊恶声恶语的威胁,“是呀,他也不过比我们大那么十岁左右!”华锦媗缄默不语。
在抹黑情敌这方面,凤金猊真是不遗余力,他高冷地拽出华锦媗手里的帕子,朝自家表哥挥了挥,“不送。”
哈欠、哈欠——
萧玉卿连打喷嚏,哪里知道自己被人在暗中不遗余力的打击了?
只是他面色沉重地望着身边数名侍卫打探回来有关唐瑶光暗中传播谣言的消息,再加上唐迦若的手札、唐宜光坚信不疑的清白……他深吸了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可是遵循心中那份清明,最终还是选择来找唐瑶光,坦诚相对。
唐瑶光目光幽闪,有些躲避他的直视,她再三强调华锦媗居心叵测,但萧玉卿想问的不是这个点!她想扯开话题,可也终究抵不过他的一意孤行,避无可避:“瑶光,为什么你要伤害锦媗?”
“是,我是伤害她,但你自己心底应该明白我是为什么?!”唐瑶光那双大而美丽的杏眼深深地凝望着他,那么眷恋,那么伤心——一行清泪从她的腮边滑落。
“我苦守多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那么多?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你我成婚大喜的日子,我决不允许别人抢走你!”
“瑶光,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萧玉卿略一闪神,盯着她不放,“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相信锦媗与我的清白?她只是将我当做兄长看待,仅此而已!”
唐瑶光紧紧攥住他的手,不顾手指因用力而疼:“她居心不良,接近你是别有目的。就算她对你无情,但你呢?玉郎,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是这个世上最懂你的人!”
“如果你懂我,你就应该明白我是绝不会离开你!”萧玉卿摇头,静静道:“瑶光,我们自小指腹为婚,如果不是国丧误时,我们早已是举案齐眉的夫妻。我承认,我对锦媗确实怀抱情愫,那种初见触心的感觉……是我无法阻止,所以我很抱歉,但我正竭力忘却这种感觉,因为我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和诺言,你是我的新娘,我需要给你幸福。”
“玉卿……”
唐瑶光心中顿时又甜又痛、百味陈杂,恍惚间,她又想起初见时,他宛如芝兰玉树地笑望自己,然后行礼笑道,“原来你就是与我指腹为婚的那位公主呀……”
新娘,指腹为婚……
他们日后将是夫妻。
十几二十年来,这个婚约在她心头酝酿着,朝夕等待它的实现。
可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婚约——
唐瑶光突然抬起头,目光让人激动,却有种觉悟后的可怕平静。她突然拭泪,笑道:“玉郎,是我的错,我应该相信你的。对不起,我明日便找机会向华小姐致歉,这是我们两人之间事,本应互相信任,而华姑娘只是一介外人,不应该牵扯进来。”
萧玉卿以为她是真心坦荡,便捧住她的双手动情道:“瑶光,谢谢你的谅解!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两人对望相拥。可是唐瑶光垂首时,目光却是深幽幽。
**
萧玉卿和唐瑶光两人和好了,甚至翌日相携向华锦媗致歉。但一见华锦媗受伤的额头,萧玉卿目光仍是不由抑制地变了一下,心疼。唐瑶光含笑不点破,主动热情地拉住华锦媗的手致歉,届时再请她多喝几杯自己的喜酒。
华锦媗故作惧怕,但唐瑶光在众人面前如此能装,她更是两面三刀,故而微笑地反握住唐瑶光的手,暗中掐紧。两名美貌女子言笑晏晏,但眼底深意难触达。
待人走后,凤金猊便环抱双臂,蹙眉道:“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不过神婆,这结果好像不如你所愿呀,他俩没闹反而如胶似漆了。”
“不是越发‘貌合神离’吗?”华锦媗伸手掰开他的手臂抱住,然后犹如无骨棉花的靠过去。
凤金猊蓦然推远她,高冷道:“巡防营如今是唐宜光接管,就连守卫皇宫的禁军都敢偷龙转凤,真够大胆。”
华锦媗微怔,黏回来嬉笑道:“不是说胆有多大,舞台就多大吗?”
凤金猊再度推远她:“唐国内政你别瞎参与,谨记自己的身份!”
如此重复不断被推远的华锦媗怒了,“我什么身份?”
凤金猊猛然伸手将她锢到怀中,话语里不免带了一丝不耐:“赤炎世子妃!我已命人传话回去,待唐瑶光和萧玉卿的婚礼结束,我们便启程回国成亲。”
他环顾唐宫四周这片张灯结彩,低声颞颥道:“只是结婚怎么麻烦,各种繁文缛节……不管啦,反正到时照着他俩这些婚礼编排就错不了。”他笃定道。
“……”华锦媗顿时挠心挠肺,无言以对。
在深夜的某一刻,险些熟睡的她在无意间翻了身,却见华锦媗只觉得心里一紧,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发,就赶紧推开门走出去,可是一眨眼间,窗户那里还有什么人影?不、不可能,她刚刚应该没有看错,华锦媗努力要看清楚四周,却怎么也集中不了视线,只有一片模糊的水雾。
她激动的连声音都在颤抖:“九哥……九哥……”
唐君主动手,众目睽睽之下,是华锦媗直接上前踹了他一脚。唐君主问你又什么资格?华锦媗说我是你生的呀,可是身体发肤都被你毁了,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把我七姐还给我。
江一白点头:“是西北境的浪人一族。他们游离在东圣国和萧国边缘,以狩猎为生,世代供奉月狼,个个骁勇善战,力大无穷。”
华锦媗沉思道:“浪人?在东圣国和萧国边缘?骁勇善战,力大无穷,那也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坐看骄兵横渡,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笑看风云,一袭炎火叱天下。
“欲成大事者,没有钱撑腰,还能成什么大事?”华锦媗淡淡一笑,将江一白递过来被取出大量黄金现金的钱庄名单,一一细查。她道:“派人渗入这些钱庄,日后,再静候本门主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