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锦媗继续委屈,不过发现信封随行的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锦绣盒子,里面是件手工精致的平安小银锁,正面刻着白白胖胖四个小字,咿——不是凤凰更像是出自凤火王的手笔呀?她小声嘀咕道:“白白胖胖,若是生了女儿,胖了怎么好看?”
“是呀,倘若遗传了你这性子就更不好了。”银衫傲骨的焚音掀开帘门走了进来,后面尾随着一条尾巴——白衣连袂的赫连雪。两人修养数日,元神恢复八九成,此刻不见那日晦暗,一个风华绝代,一个欺霜胜雪。自营帐走来,沿途将士莫不为惊为天人。
唐九霄起身抱拳,行礼赐座。
焚音拂袖落座,赫连雪静立其后。
焚音抬眼望着华锦媗,不料后者竟给了一个翻眼,华锦媗继续把玩银锁,看着背面写着另外四字“漂漂亮亮”——凤金猊笔迹,这才面色稍缓。
焚音挑眉道:“女娃娃生小娃娃,想想都好笑。”
“哪里好笑?明明是你们个个大龄不婚,没娃可生。”华锦媗不吝反驳。
一句话,就连唐九霄都中招。唐九霄默默捏额。
“届时生下来,男娃认本座做先生,女娃则唤本座干爹。”
“你好歹也假扮过我师傅,我的女儿唤你做干爹,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与阿雪同辈就行。你嫁不了阿雪,阿雪日后娶你女儿也行。”
“先生!这种玩笑就请不要乱开,我会很尴尬的。”赫连雪这回是真气红了耳尖。
华锦媗倒是洒脱:“能让赫连雪唤我一声岳母,我无所谓。”
赫连雪气急败坏道:“华锦媗,你胆敢占我便宜?”
华锦媗抿笑:“占占又何妨?”
“好啦。”焚音忙止住两人的嬉闹,进入主题:“萧国与琳琅国相交的水域近来有乱,那些东西怕是已越界了。我需带阿雪赶往萧国,设法阻拦。”
华锦媗一怔:“可是邀月也在萧国,你不是说你修为散尽,要是被邀月发觉岂非坏事?况且你们也拦不住那群妖邪。”
焚音翕动嘴唇,语气带着水波不兴的随意:“小丫头,你都能人死复生,而我只是修为散尽而已,想要重塑也非难事。”
“当真?”华锦媗求疑地望向一旁的赫连雪,尚在恼怒中的赫连雪不愿理会。
华锦媗忍不住嘀咕一句“小气鬼”。
焚音撩袖傲然:“放心,想让本座输可不容易。她们把我骗得好惨,那就得承担我的怒火。”
“可你没了术法修为……”
焚音实在无法容忍华锦媗的质疑,直道:“难得本座认真一回想斗斗看,即便斗不跨她,也要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华锦媗似懂非懂:“可琳琅国是你母国,玉玲珑这次是举国之力打的硬仗,她若输了,琳琅国也会生灵涂炭。你帮了萧国就不怕被说成叛国?”这问题,就连唐九霄都暗暗睨来一眼。
焚音哼笑:“你觉得琳琅国赢了就不会生灵涂炭吗?我生于琳琅国,二十年前假死于琳琅国,又在东圣国活了二十年,你觉得哪个算是我的母国?琳琅国开创初衷是给那里的百姓一片安宁,可她却野心趋势企图称霸,若是任由她折腾,日后生灵涂炭的可远远不只琳琅国百姓,本座这是遵循古意,顺从民心,所以你大可放心,无需试探我。”
华锦媗被点破怀疑,尴尬地摸着鼻子讪笑:“哪敢试探你?我还觉得你当初为了解我蛊毒才在琳琅国落难,正想着该如何报答呢?”
焚音挑眉:“当真想报答?那这娃就认本座为干爹。”
贼心不死,恐有后患。但——
华锦媗却爽快极了:“行呀。只是我后来也救了你,咱们礼尚往来,按辈分你得让赫连雪叫我声干娘吧?”
“你这丫头的便宜真不好占。”
“你的便宜就好占啦?”
众人互呛,忆起往昔,不由得暗暗感慨现今的变化。
待到焚音起身告辞时,有件事他终究得再三提醒:“唐国杵在东圣国和琳琅国之间,届时第一道战线,琳琅国率先向唐国发起进攻的绝非凡人。能守住这道线的人当今天下除了我,可能就剩一个巅峰期的你。可你怀了孕,道行折损,需得智取才能一敌。”
“我自然晓得。”华锦媗嫌弃道,“我可不是俗人,直接一孕傻三年!”未免离别气氛过分沉重,她忍了忍,再度试探道:“说真的,你年纪太老不适合,但赫连雪倒能凑合。要不,你让他做我孩子的干爹吧?也无需他做什么,逢年过节给些黄金白银就好。”
赫连雪迅速摁紧腰间装钱的锦囊:“拒绝。”
华锦媗遂当场翻脸:“那赶紧走,别碍我眼。”
一旁的唐九霄哭笑不得,轻咳几声示意自家妹妹收敛些,然后礼多人不怪地恭送焚音和赫连雪。
人一走,华锦媗身边就无人,相当冷清。她静坐了会,蓦然神乏,摸着肚皮轻声念叨:“凤凰崽,你到时候出来可得挑挑时间,我们决不能成为他人的负担。”回应她的,是腹部突然凸出的跳动,一下一下的抽痛,像是在抗议她的话。
华锦媗忍不住磨牙,到底是凤金猊的种,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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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焚音所料,这些时日,靠近琳琅国水域的萧国江河最先大乱。起初是一两艘渔船颠覆没有引起太大注意,直到遇难者越来越多,河面随处可见都是血色深沉的涟漪,那股莫名力量沿着河床朝萧国深入,萧国百姓这才意识到“恐怖”二字。
璇玑宫被毁,琳琅女王索性发动了水域攻击,地宫妖物顺着水流逃出废墟,在她的指挥下,发疯冲出一照城。
萧玉卿身为摄政王,虽然这些时日废寝忘食,励精图治要将萧国重振,可即便有华锦媗提前招呼,沿途水域备有海军防守,也还是阻不了这股妖邪的进攻。
这些半人半怪的东西,在水中游动速度非常快,嗜血、凶残,而且杀了一只就会变两只。数量越发庞大,引得朝廷内外人心惶惶。再者,萧国近来内部残留势力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萧玉卿当机立断决定不让“仁慈”对待,可是没料到其中竟有邀月的手笔。
邀月找出当初先皇临死前未能更改的传位诏书,犹记得那封诏书明确指定:只有华锦媗嫁入萧国皇室,萧玉卿方能继位。所以哪怕萧鸣岐死、萧弘昼叛国出逃,一直贵为东宫的萧玉卿想要名正言顺地继任,还是有点难,这也导致那群顽固党和残留旧势力没少抨击,萧玉卿直到现在也只是一个无名之王。
这样的萧玉卿,身心疲惫,风姿暗淡。
在夜里屏退左右,总是一个人呆呆坐在寝宫中,望着某处发呆。
他好累,真的好累,但这些疲惫却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就连萧纪涯都不行……而萧纪涯这个弟弟并不明白萧玉卿在强撑,满心以为国家稳定就又离家出走……当真是单纯得很……
“摄政王近来日渐憔悴,当真是令人心疼呀。”一个声音自床畔冷冷响起,入耳彻骨。
萧玉卿神色瞬变,杀气腾腾望向床边一个陡然凝形的烟雾,最后化作最令他憎恶的面孔——邀月!
“哼,是吗?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你这些时日费尽心机也没能如愿。”萧玉卿冷笑。早在七日前,邀月第一次出现时,他就气得拍桌而起,大声喊人,可房间却被她下了一层静音隔阵,在邀月出现期间,外面的人绝对进不来,而他也别想出去。
同样的,邀月这些时日的耐心也已殆尽。“摄政王,凭心而论,本座这些年对你不薄,可是你却太狠心了吧?论相貌论能力,我哪里不及唐瑶光和华锦媗?倘若你我联手为帝为后,这天下何愁不握手中?枉你浸染皇家多年却还痴迷那无用的男女情爱,当真令人失望。”
萧玉卿冷笑地饮茶,毕竟再多搭理再多拒绝都无效,索性无视最好。邀月、唐瑶光这等人自私刻入骨里,根本不能沟通。
邀月见他沉默以对,自己好生尴尬,再也无法控制地暴怒,拂袖扫去一个耳光,吼道:“萧玉卿,你当真令人失望!”这一巴掌混着术法,可怜萧玉卿这文弱书生踉跄地摔倒在桌上,嘴角渗血。他索性挑眉大笑:“那又如何?邀月,你现在如此急躁,是因为世界之大却已无你立足之地,所以狗急跳墙了?!”萧玉卿再度立直身躯,毫不退缩,冷冷的看着她,手中无刃却眼里藏剑。
邀月一把手掐住他的脖颈,一甩手,将他扔向墙角。这回出手更重,萧玉卿背部重重撞在墙壁上,大口呕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