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立国(1 / 2)

进了县城的大门,不要说这个远道而来,毫无见识的小厮,就是柳管事也瞠目结舌之余,抬手掠去额角的两滴晶莹汗珠,吐出口气,半是疑惑,半是赞叹地道:“……将来老了,带着我婆娘在这安家,便是老子娘也不会说什么故土难离。”

难离个屁,能活在这等地处,没有腿只用爬的,也乐意爬过来。

左右的屋舍都是青砖绿瓦,看起来整齐又漂亮。

街道更是宽阔,大块的青石垒砌而成,平平整整,绝不别处的杂乱,看起来特别干净。

时不时能看到树下摆放着长椅,椅子边搁置石桌石凳,桌上还有刻画的棋盘。

柳管事一行人仿佛能看得到,盛夏晚秋,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的老人领着儿孙,坐在树下乘凉,下棋聊天,岂不悠哉?

今天城内更是特别,打眼看去,到处是鲜花,街市两侧,青砖绿瓦的房屋上都装饰了无数彩带,地上摆放了许多桌案,上面搁着着酒水和各种各样的吃食。

不少穿着墨色铠甲的士兵们站在一边分发食物,这些人个个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进城的行人和商队都因为这气氛吓了一跳,也不自觉就接了吃食,心情变得快活起来。

柳管事四下张望,感叹道:“真是……哪里能想得到呢?”

他们商队往来这条线也有十几年的光阴,往时出入怀止县城,都要过五关斩六将,可真是不容易。

首先城门就如拦路虎,不交足了银子,带的货物就别想安安全全地运到地方。

这还是他们商队人脉广,各种打点比较到位,换了别的小商人,不血本无归就算好。

做生意是真难,尤其是出远门,他们以前行商,货物折损在一半以下,心里就比较满意,要是能有七八成的货顺利易手,绝对该去拜佛还愿。

一路上恶吏盘剥,土匪打劫,可能遭遇的危险太多,稍不注意,便是血本无归。

直到最近,海王占了大半江山,他们这些商人的日子才渐渐好过。

做生意要交税又如何?

交了税在海王殿下的地盘上那就是一路畅通无阻,尤其是走海路,甚至有战船保驾护航,光是路上节省下来的银钱,可就比那点税款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去。

柳管事出了货,高高兴兴地去衙门把税交了,转眼看见其他外地来的商人一窝蜂似的冲去城东的大卖场,也赶紧抢着去占位置。

大卖场里有从船岛引入的货物,那样样紧俏,不赶紧抢,一准抢不到。

结果一到大卖场前,柳管事心里登时拔凉拔凉的,人太多,人山人海,密密麻麻。

“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

旁边同样排队的,膀大腰圆一壮汉笑道,“大卖场内的货物,无论是精盐还是白糖,或者农具,厨具,丝绸花布,还是精美的琉璃器皿,从今天开始,持续三天,全部七折销售。”

柳管事愕然:“真的?为什么?”

后面一眨眼的工夫又排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笑道:“你管为什么?别管是海王殿下心血来潮,还是什么生日节日,或者别的什么缘故,咱们能拿到便宜货才是正经。”

船岛出来的货物本来就物美价廉,唯一的缺点就是产量不算大,而且优先供应船岛上的百姓,还有不少合作伙伴等着拿货,最后再分出一部分,送到投了海王的诸县城,送到县城的部分,还要有一半以上供应给本县的百姓。

剩下的,他们这些天南海北跑商的商人们才能拿走,总之,分到手里确实很少。

可是虽然少,但只要能拿货,运出去就绝对不愁销路,而且大赚。

一时柳管事也顾不得琢磨别的,连忙招呼商队的人过来,盘算自家有多少银子,左近能借到多少,尽可能地调拨银子过来。

机会难得,失之可惜。

一直等到正午过了,他们一行人才排到前面,柳管事脸上一喜,刚走上前,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鸣,转头一看,只见城门口的方向,半边天忽然被染成一片红色。

他心中一惊,那一片红中,五颜六色的烟花爆开,将整个天空都镀上了奇妙的色彩。

左右站着,身穿墨色铠甲的守门兵士,忽然齐齐转头,向南方看过去,手中长刀出鞘,向前四十五度高高举起,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咦?

陛下?

柳管事一时回不过神,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踉跄了两步,跪地不起,高声呼道:“难道,难道海王殿下,正式称帝建国了?”

整个祁县都被无数欢呼声淹没。

好些老百姓自动自发地跪地,一下接一下地磕头,周围的兵士们看了都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他们本身从一开始接受训练,就被要求,一跪天地,二跪烈士,人是不能跪。

但陛下是不是应该跪一跪?

柳管事呆了呆,心里却不自禁有点复杂,他到底是大周人,遇见这等事,心中其实有点五味杂陈,可真要说,海王殿下称帝建国不好,他又绝对说不出来,还不能不承认,其实他私心里,好像也盼着这一日。

也有些老迈的,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人家,暗地里发愁,看不清楚前路,可总的来说,到底是开心的人更多些。

这就很难得。

世态人情复杂多变,无论做什么事,都不可能所有人都欢喜。

方若华觉得她建国,自己获取的新地盘上,只要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拥护,三分之一以上的人不很忧惧,也就很好。

做事总是难,想要不难,只有不做事,方若华其实也不确定她这一次能做到什么地步,更不确定,她就是做了一番事业,在自己走后,后世子孙能不能贯彻她的意志。

可其实也无所谓。

她来到这里,凭着自己的心意,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至于她离开以后,那就只能全看后人如何。